弯腰: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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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们几乎都知道奉颐和西烛关系铁,在他们印象里,她们俩就像是穿一个开裆裤似的,形影不离。

    一个但凡冒了头现了身,另外一个定在方圆三米以内,屡试不爽。

    身边的同学爱拿这种方式测她们。

    可秦净秋却对她这个朋友向来看不上。

    两家同住一条巷时,西烛的亲生父亲便常常殴打妻子。奉颐那时年幼,小小一只人儿却特瞧不顺眼男人打女人,当即挽起袖子操起木棍大吼一声就要往里冲,那次还险些殃及奉颐,是秦净秋报了警,这事儿才得以平息。

    后来,西烛父母好不容易离了婚,这个女人觉悟不明,另嫁他人后日子依然难捱,拐弯抹角地向西烛打听来秦净秋的新住址,三番五次打着联络旧邻里的名义上门来借钱讨生活。

    秦净秋骨子里有精英人群最典型的清高与傲慢,她重视教育,重视子女培养,却也保守利已、不食人间烟火。

    她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不顾子女只知道围着男人团团转的女人。甚至这份歧视蔓延到西烛身上。秦净秋认为西烛在这种环境影响下,怕也长不成什么好人。

    尤其是当秦净秋某日在大街上看见小小年纪花枝招展的西烛时,更加坚定了这种想法。后来时不时敲打奉颐,说防火防盗防闺蜜,万一哪天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奉颐也总是气愤反驳,说西烛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总是忽略她对我的付出!如果她真是这种人,她家人早就粘上我了不是吗?!

    母女俩长期为西烛的事情吵闹拌嘴,秦净秋坚持自己的偏见,只是后来令秦净秋意外的是——她与西烛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共聚一个片区的初中学校,但中考后,两人竟然都考上了扬州最好的重点高中。

    “西烛这姑娘挺聪明,就是生错了人家。”

    这是后来秦净秋亲口承认的话。

    但西烛敏感,几次热情招呼后,还是感受到了秦净秋的不待见,那之后便极少来她家做客。奉颐迫于秦净秋当时的权势压迫,也从不敢随心所欲地邀请自己的好朋友到家欢聚。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一到周末便相约奶茶店,她上完音乐课后,西烛替她补数学。

    她数学烂得称奇,西烛逻辑思维却特别强悍敏锐,从小到大都是西烛在临考前替她力挽狂澜,拯救于危难。

    她不喜欢秦净秋给她请家教,她就喜欢每周末西烛给她补课,一人点上一杯茉莉奶绿,一边喝,一边安静地学习。

    她们无聊的时候,也会凑在公园里,一起谱曲玩玩。

    西烛起初不懂弦乐,后来跟着她混久了,也略懂一二。

    最迷恋李蒙禧的那一年,西烛为他写了一首歌,她把作词交给奉颐,奉颐抱着一把吉他,两个人开始磕磕绊绊地谱曲。

    过程略有艰难,因为两人对音乐有业余和专业的差距,意见不同时谁也不谁让,最严重的一次是两人互相撕掐,完了西烛气呼呼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声说:奉颐!你个二显!老娘的词儿爱怎么谱曲就怎么谱曲!

    奉颐也气,后续好几周都没同她研究乐理。

    再后来,吊带小衫的事儿莫名奇妙就传开了。

    也许是那天西烛偷偷展露给她看时,路过的同学里有同年级认识西烛的人;又也许是后来有人窥见西烛校服内的一角。总之,这事儿再传到奉颐耳里时,就已经演变成了——

    高二那个何西烛,是个被人睡了无数次的婊/子。

    那个时候的西烛的确颇有姿色,慢慢长开了的妙龄少女身材有致,眉梢清纯又别有风情,年级上许多男生见她漂亮,都挺喜欢逗她。

    但这种漂亮,却成为了一种杀伤武器。

    那是奉颐第一次动怒。

    她气疯了,一脚就将课桌掀翻在地,轰地一声,书啊杯子啊笔啊满目狼籍,哗啦啦乱成一片发出巨响,惊得全班目瞪口呆,不敢声张。

    那个正在传播谣言的男生被她踹在地上,她往死了对那男生拳打脚踢,招招到肉,谁拦都没用。

    大家被她这个架势吓坏了,好些胆小的女生在旁边被吓哭。

    最后是班主任赶过来,厉声喝止了她。

    那一次,奉颐受到了严重的处分。

    那个男生进了医院,她被记了大过,请了家长。

    秦净秋到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了她一巴掌,那一巴掌使了全力,打得她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

    秦净秋指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怒吼道:“你今后不许再和那个何西烛来往!若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奉颐一声不吭,小小的一张脸上全是蓄着力的倔强。

    这件事儿说到底谁都有理,秦净秋却为她的倔感到绝望,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掉,痛斥她为什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众人都上前劝解,奉颐不肯单方面认错,认死理一般,只说:那王八蛋要是不给西烛道歉,我下次见了他还揍!

    秦净秋又是掴来一巴掌,奉颐腔内仿佛若隐若现了铁锈腥味。

    教导主任办公室再次陷入一团乱。

    奉颐被班主任护着头,战火纷飞之间,她目光意外瞟到门口那一角蓝白校服。

    她看见西烛战战兢兢地趴在门口往里张望,两人对视上后,嘴角一扯,冲着她笑了笑。

    那笑里掺着委屈,像在哭。

    特别难看。

    奉颐脑袋轰隆隆地响着,那一刻,她忽然就很难过。

    好像从小就是这样,对生活报以慷慨歌颂的姑娘,总是被这些歇斯底里的人性抡倒,然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再将她抡倒。

    奉颐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那一次闹得大,秦净秋离开后正好与守在在门外的西烛正对面碰上,她狠狠地横了一眼西烛。

    西烛愣怔,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有明显的怯懦畏惧。

    八年的友情不可能说断就断。奉颐家中的抽屉里还有一大摞的相片,全是同西烛一起在地下商城拍的大头贴,不仅如此,还有西烛从小学起每年都不断的礼物,虽然不贵,但都特别用心。还有许多许多小卡,花里胡哨地堆在一起……

    她们后来改成偷偷联络,其实同以前没太大差别。

    但好像就是从那天起,西烛同她说话时变得小心翼翼,也不大同她说起自己家中那堆糟心事。

    大概是知道她的脾气,怕再次连累了她。

    所以那整个高三学年,都是奉颐主动找的西烛。

    从高二到高三,时间在慢慢将昔日的肮脏与恩怨冲淡,大家沉浸在升学考试的压力之中,无人再去注意那些所谓的谣言,还有那一日大发雷霆的奉颐。

    西烛还是那个样子。

    什么事儿都笑嘻嘻的,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奉颐能不明白么?

    不过是强打着精神,尽力热情地拥抱自己拥有的一切。而奉颐好像成为了西烛唯一能抓住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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