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后: 6、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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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

    但元朝露初回府邸,便遭受不少讥讽言语,这些日子,更是将寄人篱下的冷待都受了一遍。

    掌家的二房极其苛待她的用度,放任府上仆从对她的轻慢,三房相较之下宽厚些,却对二房的行为未置可否。

    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

    这元府,从来就不是她的家。

    但元府如此人品,如何信得过?

    元朝露思量之下,宁愿耗费银钱请阿耶故人相助,眼下不需元家人辅佐,日后也不必与他们有半分瓜葛。

    元朝露道:“等我好好思虑怎么办,一再给宫中递话,也显得操之过急,归根到底,是我不知陛下是何态度……”

    正说着,迎面走到了花门处,便见一妇仆对自己行礼,似在此等待许久。

    “姑娘,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身侧荷衣下意识看向元朝露。

    元氏府邸,坐落在洛阳贵地,却仅得狭小一隅,是以府内的布局尤为紧凑。

    元朝露跟随在妇仆身后,绕过狭长的小道,便进入元二夫人的屋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小而精致的绣花鸟的落地屏风,室内昏暗,尚未点灯,黑暗如潮水般晃进来。

    中年妇人斜靠着檀木凭几上,鸦青缎面罗裙裹着丰腴身形,昏黄光晕中,那双丹凤眼半眯着扫过来,即便隔得远,也能感受到那掂量人的视线。

    元朝露欠身行礼,唤了一声“叔母”。

    “姑娘今日去哪里了?”妇人慵懒的话语缓缓响起。

    元朝露虽入元府,却未被列入府中小姐的排行序列,府邸中人只以一不上不下的“姑娘”相称,连称呼都透着一层疏离,与外人无差。

    元朝露如实告知:“侄女今日出门去东市添置了些衣裙首饰,路遇贺兰小姐车驾至洛,便驻足观望了片刻。”

    二夫人身侧妇仆道:“可这些日子,姑娘出门是否太勤了些?”

    元朝露抬起头,对上妇仆敲打的目光。

    “姑娘虽是少时流落在外,规矩礼数上难免疏漏,府上念在姑娘初至,前些日子也未曾严加管束。只是——”

    妇仆拉长语调:“元氏诗礼传家,素来讲究守礼,姑娘既然入元府,莫要坏了元府的门风。”

    今日召她来,原是为了这般。

    元朝露微微一笑:“叔母说得是。”

    荷衣本担心她冲撞二夫人,却没想到她这样的恭顺。

    如此态度,倒也令上方人意外。

    妇仆道:“姑娘既入元府,当守府规。从前荒废闺训暂且不论,今日便以罚跪略施小惩。此后姑娘出入府宅,须经夫人允准。”

    “允了,才许出,不允,便只可留在府上。”

    妇仆暗暗咬重“允”字。

    此世代正是新旧两朝更迭之时,从前战乱频繁,世人皆过得朝不保夕,故而享乐之风靡长,民风极其开放,偏偏元氏两房在二夫人的掌管下保守至极。

    元朝露未曾开口应下。

    元二夫人兴致恹恹,抚了抚袖摆,已是不耐至极。

    妇仆道:“姑娘是不愿?您姊妹二人先后投靠元府,夫人念在往日情分收留,供给衣食住行,已是仁至义尽。可姑娘出身乡野,礼数未通,屡屡冲撞府上人,夫人本想苦心教导,姑娘却觉委屈,不若今夜收拾行囊离府,夫人绝不挽留。”

    荷衣闻言,心中怒意翻涌。

    元朝露本就是元家血脉,何来“收留”一说?

    妇仆道:“实则你阿姊初入府邸,也是如此谨遵夫人教诲的。”

    元朝露神色未变,待后半句入耳,方抬眸道:“阿姊也曾这般跪过?”

    元二夫人理了理衣袖褶皱,淡淡道:“自然,礼数本该如此。京中权贵云集,倘若因你失礼得罪贵人,连累的可是整个元氏一族,你阿姊可比你明事理得多。”

    妇仆嘴角下垂,肃声道:“姑娘可想清楚了?”

    要么今日留在元家,按家法受训,日后寄人篱下,便乖乖低下头颅。要么即刻离府,别再以元家女自居,日后两方也再不相干。

    前者为了立威收服她,后者,则是为了彻底摆脱累赘。

    元二夫人得不到回应,神色渐冷。

    仆妇见状,未待元朝露出声,便伸手欲制住她双肩,迫她下跪在地。

    元朝露侧身后退,笑道:“陛下才为我阿耶昭雪翻案,叔母就如此撵我出府,世人当真要感慨叔母一句慈良,不欺负孤女无依无靠。”

    妇仆闻“陛下”二字,向元二夫人投去询问眼神。

    元二夫人蹙眉示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身后四个粗使婆子立即扑上前来,两人反剪住荷衣双臂将她压跪在地,另两人逼近元朝露身侧。

    两方僵持不下。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近,有婢女从屋外走进来,脚步急促异常。

    妇仆道:“何事如此匆忙?”

    “禀夫人。”婢女下跪气喘吁吁,“是燕王,燕王殿下派人来府邸,已至府门。”

    原本以扇摇风的元二夫人,此刻却霍然起身:“燕王府与我们从无交集,今日这是为何……快去,请燕王殿下的人上座。”

    小婢起身,迟疑看向元朝露。

    “那人说是……与姑娘的婚事有关,请见姑娘一面。”

    婚事。

    话音不高不低,却刚刚好传遍屋内人耳中。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住了。

    元朝露感受到四面的打量,从嬷嬷手中抽出手臂,盈盈行了个礼,“夫人勿怪,朝露先去会客。”

    那二人的身影绕过屏风远去了。

    二夫人撑在案边的手微微发颤,细密的汗珠沁出眉心。

    燕王?

    身为今上幼弟,天家贵胄,燕王尚未弱冠便获封藩王,又领尚书省要职、禁军兵权及三州都督之职,却被留在洛阳,迟迟未曾去藩,恩宠之盛,朝野罕见。

    她一个女子,初来洛阳,如何能攀上那样的人物?

    如何想来都觉匪夷所思,但燕王的人确确实实就在府上。

    二夫人回神,后背已一身冷汗,抬起头,唤来身边人,眸色微暗:“你且去打探,燕王的人来与她说什么。”

    “是。”

    妇仆退下后,元二夫人仍久久坐靠于昏暗之中,良久,才沙哑开口:“去给大人递话,让他今夜早早回府,有要事与他商议。”

    **

    元朝露的小院,在元府偏僻一角。

    此院子不过方寸之地,然步入其中,可见墙角海棠初绽,草木扶疏,微风过处暗香袭人,显是女主人的细心照料。

    夕阳里,一道修长身影默立庭中。

    男子躬身垂手,对着屋内屏风后那道若隐若现的倩影,恭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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