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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浮屠令》 130-140(第7/18页)
银细软装载车厢,马蹄翻卷黄沙,舟楫绵延了千里。
来来去去。
转转回回。
二百年的光阴就这样消磨过去。
最终,迁都诏书落在御案,龙辇又碾过当年的宫道。这座古都依旧伫立在这里,只是门扉上的朱漆褪尽了,城墙上爬满青苔。
游扶桑的山庄掩在深谷,竹影婆娑。外头的世事翻涌如潮水,可在这山庄,惟有风吹动铃铛,雨打芭蕉,岁月在兰叶上凝成露珠。百年过去,一树红杏换了几茬新绿,庭前的兰花开了又谢,石榴枝攀过竹篱,长到亭角,再悬挂在廊下。
游扶桑日日看湖水漫过青石,夕阳西下,鸟雀归家。
其间周蕴来访过几次,提着好酒,却谁也没喝。她们匆匆叙旧,走的时候,桌案上茶还未凉。
游扶桑收拾茶盏,才发觉周蕴顺走三匣上好的龙井,于是魔气凝成山茶花,又将医仙从迷茫的山道里掳回来。
周蕴振振有词:“庄玄明日忌日,我拿你的东西去祭她。她生前爱喝龙井,又惦记你,可惜你没良心,她病故时不去见她一面。”
游扶桑道:“无人告诉我。”
周蕴回:“你不主动问。”
“……”
周蕴又说:“青鸾很恨你。但在庄玄面前,她不敢。”
游扶桑淡然道:“现在她敢了。”
庄玄走了。
实则百年前庄玄离世,游扶桑往蓬莱去过一次。
凡人生老病死,庄玄以凡人身活了百八十年,这是善终。
她们隔着窗棂遥遥望了一眼,游扶桑看到的却不是苍白的老态,而是最初遇时,阡陌的篝火旁,庄玄最清冷的那一面。
青鸟栖在她身侧,也没有哭,只是握着她的手,说来世一定要再相见。
游扶桑于是心想,长生并非是嘉奖,百年亦可有善终。
这百年,周聆安安稳稳待在孤山,她与最初那贵妃新帝有缘,与她在鬼疫里相濡以沫,灾后,又做了许多济贫的好事,孤山蒸蒸日上。周聆总是这样,实力不详,却乘东风。又不得不承认,气运也是实力的一环。
至于宴门,由宴清嘉去把持,她如愿成了掌门,却发觉轻舟已过万重山后,她的求索,竟成了刻舟求剑。如愿乘舟过千山,心念的古剑却永远埋在了过去的黄沙里。她总是愁眉不展。
宴清绝依旧没有人身,或说人身只在梦境内维持,她在织出的梦境内种满煞白的芙蓉花,茫茫一片,似乎雪原。
宴清嘉作掌门几十年,心障难破,力不从心,待姐姐点头后,又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女儿。病树前头万木春。此为后话。
庄玄死后,青鸾离开,蓬莱又剩下周蕴。
御道新人换旧人。宴如是死后,常桓为道心想了许多,转念抛弃圣手一名,前去吃斋念佛。素雪落满肩,她带发修行,百年如一日住在香经寺。
如此种种,都是周蕴后来与游扶桑慢慢说的。
于是之后,忽然想到什么,游扶桑向周蕴提醒道:“庄玄会有转世。”
周蕴道:“魂魄尚全,转世嘛,总是有的。只是去奈何桥上汤一喝,忘川河里一淌,不剩几分前世的气息。我与青鸾和孟婆又不熟稔,并不好问,也无法让孟婆去做什么。倘若孟婆将这类天机泄漏出去,是要受罚的。她与我们八竿子都不着,自然不愿冒此风险。”她说着,叹了口气,“当年,青鸾在阎罗殿前跪了几十天,孟婆不见。”
游扶桑承认,寻找转世并非易事。
她们只是修道,又并非神仙。
周蕴不知是猜出游扶桑心里所向,还是随口一提,轻描淡写道:“宴如是的转世,孟婆也没有找到。”
游扶桑没有搭话。
长久的沉默后,周蕴宽慰道:“也许还没有转世。这样也好,慢些准备,一鸣惊人。”
游扶桑含糊地应了一声。
可是她没有忘记,王母亲手造成的人魂,只有一次生的可能。除非乞望王母大发慈悲,否则别无再见的可能。
思及此,游扶桑一时失神,眼睁睁看着周蕴如悍匪一般捎东带西。于是那天日影细斜,她也任由周蕴提着龙井,又顺手拿了一盒百年陈皮,一盒千年人参,风风火火地走了。
游扶桑也没兴致吃喝。与其留在匣子里放霉,不如拿去孝敬庄玄墓前,在清明雨纷纷时抽些新芽,抑或让周蕴拿去换些银钱……都好。
游扶桑并不怎么在意。
春去秋来,山庄愈发幽深,游人寻不见这条山路,香客误入也要迷失方向。
游扶桑深居简出,似一棵古树一般扎根在这里,与天地一同静默。
*
第二百四十年冬。
游扶桑自梦中惊醒。
又做了那个纷乱的梦,她在梦里的城门上,抱着那具轻飘飘的身体,看着漫天红莲向下坠落。她也向下坠落。醒来,居室内层层叠叠长满了黑色山茶,几乎成了荆棘的囚牢。
游扶桑在榻上半支起身,只觉心头绞痛,喉口涌动——
吐出一片染血的芙蓉花瓣!
她拾起那瓣血色芙蓉,晶莹的花瓣上还带着温热。这已经是这月来第三次了。天人五衰的征兆愈发明显,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正在一点点流失。
——所谓天人五衰,是修仙者已有飞升之能,却久久滞留人间之时,表现出的劫难。
其在于,一,色,衣染尘垢,眼色浑浊;二,受,喜乐不生,感知退位;三,想,神魂躁动,心力不定;四,行,因果牵缠,恶业执念;五,识,心生妄念,慧光微熄。
天人五衰,若不堪破,便是身死道消。
可这是煞芙蓉给的命。再怎么蹉跎,她不想死。
但是修为也无法再进一步,仿似撞上一道无形的天障。
游扶桑不知该怎么办,也失了向旁人求助的兴致,她不止一次幻想过画地为牢地活在这山庄里,吐出第四片芙蓉花瓣、第五片、第六片……直至吐出一朵完整的煞芙蓉花。
尔后死去。
宴如是没有转生的可能,还有什么能支撑她苟活?能在山中蹉跎二百四十年已是极限。
曾经明亮的眸子现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道袍沾染难以祛除的尘埃。那些曾带来无限喜悦的飞升天象,此刻在她看来,只剩下苍白的色彩。神魂日渐躁动,夜不能寐,梦中常见过往种种,皆是缠没。
便是此刻居室,幽幽绽放的黑色山茶花间,忽然映出一抹微光……
那是一地镜子的碎片。
棱镜似的碎片静静躺在层层叠叠的黑色山茶丛中,其上浮动着奇异的符文。
游扶桑不由自主地走近,在破碎的镜中凝视着自己。那张历经近三百年岁月洗礼的容颜,分明依旧豔绝无俦,却显得苍白颓败。
游扶桑绝没有笑。
镜中的她却笑了。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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