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珠: 14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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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祖达一代——他想出了一个极阴毒的法子。”

    “假借保胎求子之名,召集近百名信众妻子,尤选体质最弱,八字最阴者。待到其受孕后,以断肠蛊、寒热剧毒辅以大?补之药,命孕妇每日服下?,久而久之,那孕妇形如枯骨,却肚大?如球,在孩子生下?前,便多已被?活活耗死?。孕妇死?后下?葬,足一百日,若坟头方圆十里寸草不生,此法即成。待挖出尸体,剖出死?胎,胎儿不复人形,反而通体被?黑毛覆盖,四肢退化,形如走兽,长出利爪獠牙。此物,名唤旱魃。”

    “传闻旱魃为虐之地,可使滴雨不落。而祖氏彼时,正是?将足足四十余只以人力?炼化出的旱魃丢进家族禁地,以血肉圈养。直到他们杀得只剩最后一只……也是?最强的一只。这过程听?起来,是?不是?有些熟悉?”

    “这正是?那‘炼胎之法’的前身,”他说?,“不过世人以讹传讹,‘弄拙成巧’。殊不知这法子最初炼出来的东西,足令天启三年大?旱,赤地千里。而祖氏就此起势,最终问鼎中原。多年后,祖潮生穷尽办法也无法改变亡国的命运,冥冥之中,何尝不是?又?一场因果循环。”

    “所?以你?该庆幸,在最后一刻,你?让魏弃以‘人’的身份死?去。否则只差一步,你?与?他,便将亲手召来同样的灾祸。”

    天启自诩正统,却亡于旁门左道?;

    祖氏苦心孤诣经营百年,最终亡于穷途末路无计可施;

    魏帝一生视辽西之地为鱼刺,如鲠在喉。

    针锋相对,处处掣肘,终致二王离心,灭于宿敌北燕之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沉沉问。

    “因为不愿见你?最后,”长生说?,“和你?父亲一样,生得糊涂,死?亦糊涂。倘若难逃一死?,至少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他的脸上再没有了笑?容。

    眼神之中,却似多出了一些令她无法看透的情绪——或许那样的深沉和冷漠才是?真正的他。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必再扮演“燕长生”。

    也终于,和她彻底站在了对立的两面上。

    那是?属于他的道?心,他自诞生伊始便认定?的“道?”。

    无论对错,到底要走一遭。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有着同样的固执。

    “……多谢。”

    “不必。”

    男人背手而立,目送她跃上马背。

    那踏雪马一声?长嘶,蹄下?雨水四溅,奋力?奔下?山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从始至终,她再没有回过一次头。

    *

    “驾——”

    “征西军急报!!无关人等退避……征西军急报!!!”

    第145章 青史

    【史载, 魏历永安九年春,燕人举兵二十万,渡梵江, 破赤水,围困上京逾百日。登高远望,徒见残垣断壁, 烽火狼烟。

    城中禁军两万,拼死守城迎敌,死伤甚众。五月初二, 燕军骤然发难, 克东华门、西平门, 左丞陈缙为振军心、披甲上阵, 领兵督战,无奈敌众我寡。五月初九,禁军退守皇城。

    时太子咎抱病多日,世子床前侍疾,每日常哀泣。

    朝臣有意拥立世子璟、秘密移驾西京,璟闻之大惊,答曰:“吾庸才耳,何比东宫?”固辞不受。】

    *

    睡到半夜, 赵怜秋忽被耳边一阵恼人的哭声吵醒。

    她懒懒向?外?探头一看,只见窗外?夜色正浓——床边却有道熟悉的黑影抖个不停。

    得了。

    又来了。

    眼见得那人肩膀不住耸动的可怜样,她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抱着被子坐起?。

    “世子殿下, 这是又……怎么了?”

    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胆大包天把魏璟给揍了。

    “……”

    而魏璟见她醒来,却没有如?往常般向?她大倒苦水:不是说这个大臣悄悄围着他说太子的坏话, 便是说今日太子的药实在太苦,他尝过一口后、半天都没吃下饭,只用力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哭声。

    随即,在她惊愕目光注视下,他竟忽的开始从鼓囊囊的前襟里往外?掏东西。

    见她没有反应,又把堆在床头的“小?山”往她跟前推了推。

    赵怜秋很给面子地?借着月光一看:嚯!好一堆亮闪闪的金子。

    “这……”

    给我的?

    怜秋满脸写着受宠若惊。

    毕竟眼下外?头正打仗,到处都是仓皇外?逃的宫人。且不说这夕曜宫里的嬷嬷太监早就跑了个干净,宫里的值钱物什也被搬空,估计这些金子、还是小?世子私下从自己的私库里掏的。

    只她一个辽西送来的贡女,整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早投胎”,更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什么事、才得这位世子青眼——难道就因为平时闲的没事,愿意听他抱怨两句?

    燕人围城百日,城中的恐慌气氛亦是一日胜过一日。

    她多少次半夜被魏璟的哭声惊醒,可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贡献出自己的耳朵,默默左耳进右耳出。

    烦虽有些烦,倒也真?没想过要凭着这点情谊,从他手里骗什么好处。

    思及此?,越发觉得受之有愧,她忙把金子往回推。

    “拿去!”

    谁料魏璟这厮压根不管她想不想要,抓起?金子便往她手里塞。

    见她抱着金子傻坐着不动,又一迭声催着她起?来,说是要赶紧收拾包袱。

    “收拾包袱?”怜秋有些懵,“去哪儿?”

    “当然是出宫去!”魏璟说。

    他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着莹润的光,那是还未干透的眼泪。

    他低声说:“你跑吧,我只有你一个媳妇儿,我想过了,‘夫妻一场’,我、我不拉着你一起?死。你立刻带着这些金子出宫去,回你的家乡去,别留在这里等?死。听说那些燕人在赤水关……把那些守城将士的妻女,他们……”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停顿良久,复才哽咽道,“那些女子很可怜,和?梨云姑姑一样可怜。”

    “连兰若也和?他那群媳妇儿说了,皇城恐怕守不了多久,今晚,他便会派人护送她们偷偷出宫。我和?他说过了,带你也一起?去!”

    “……”

    怜秋看着他那张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脸,抱着沉甸甸的金子在手,不知为何,反而有些怅然。

    “那殿下你呢?”她问。

    “我是男子,他们岂能对我做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一死!”魏璟故作恶声恶气。

    可说话时不住发飘的声调到底出卖了他,他那点怕死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何况,还有兰若呢……”

    怜秋问他:“既不想死,为何不去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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