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珠: 76. 临别 “若真的有那一天,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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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养身体”的补药,给她讲方志怪谈中的奇妙传说作睡前故事外,便是无穷无尽地,读着繁复难懂的医书。

    ——也不知他从哪弄来那么多医药典籍、文库藏书。

    但沉沉猜,八成是趁夜从太医院书库中顺手“摸”来的。

    因为她发现,每过两天,他书案上那些堆成山的医书似乎都要换一轮。

    新旧不一,配图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她都看不懂。

    简直是天书啊天书!

    沉沉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又苦兮兮地趴在小书案上练了会儿字,却很快困意上涌。

    随口同魏弃提了一嘴,便青天白日下打着哈欠、光明正大地窝回榻上睡起懒觉来。

    她有孕在身,本就贪觉,整日睡得天昏地暗都舍不得睁眼。

    魏弃却似乎和她完全相反——压根不需要睡觉。每次她一觉醒来找不见人,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最后都发现,他仍端坐于书案前,废寝忘食地读着那些“天书”。

    “他们说你身体底子不好。”

    这个沉沉还是知道的。

    谁让太医们每次一给她把脉,总是战战兢兢,魏弃不在的时候,还不停地叹气。

    “一群庸医,废物,交给他们,我不放心。”

    沉沉心道阿弥陀佛,太医们个个好声好气,怎么能说人家是废物?

    “醒了?——今日的药喝了么?那方子里我改了两味药,你试一试,是不是没有那么苦了。”

    唯有最后这话,是最中听的。

    沉沉松了口气。

    话又说回来,打她第一次见他开始,便觉他肤色雪白胜于常人,后来,又因体质缘故,脸上连丁点划痕伤疤都留不下也找不见,比剥了皮的鸡蛋更光滑细腻。

    如今,眼下两圈浓重的乌青,却简直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两拳,说不上来的违和滑稽。

    沉沉喝完药、把碗交给杏雨梨云,扭头来寻他。

    才打了个照面,顿觉又气又好笑。可,一想起他是为什么“彻夜苦读”,心里又不由地泛起酸来。

    “哎呀……”她轻叹了声气。

    走近些,原是靠着那太师椅的扶手侧站着。

    魏弃却不放心,愣是将她搂在怀里、坐到膝上,手臂轻环过她的小腹。

    “药喝过了,”沉沉于是开口说,“都喝光啦,这次一点没剩下呢,我连蜜饯都没要。”

    “嗯。”

    “确实没那么苦了。”

    “还想吐么?”

    “不想了。”

    “……嗯。”他听到这,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眼帘扑扇着,嘴角扯出一道如释重负的弧度,说,“那就好。”

    沉沉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仰起头来,认认真真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末了,她忽地凑过去、轻轻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结果——却被他难得冒出来那丁点青色胡茬给“刺”得缩了回去。

    她只好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嘴唇,小声“宽慰”他说:“身子不好,养就好了呀,我整日都喝那些补药,腰都粗了这——么多呢。哪里需要你这么担心?我好着呢。”

    “没有,”魏弃闻声,却低下头去,不错眼地盯着她的腰看,许久,蹙眉道,“没变化。”

    沉沉:“……”

    敢情你比我自个儿还清楚腰粗没粗是吧!

    好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确实更清楚。

    毕竟你可是每天都用手臂“量”过的!

    她听得一阵心虚,只好改口说:“虽说腰没怎么粗,但我最近胃口确实大了些呀,不像一开始那样,吃了就吐了。慢慢地,一定就好了。”

    “吃得略微多了些,可还是比从前吃得少,”魏弃眉间皱痕更深,眼神凝固于她那平坦如初的小腹上,说,“他吃不饱没事,但他害得你吃不饱。”

    “什么‘他’!”

    沉沉不禁被他语气逗得笑出声来。

    大着胆子伸出手、学着他的样子,捏了捏那手感颇好的脸颊,她大声道:“那是阿花和阿壮!”

    “……”

    “跟我说:阿花、阿壮!”

    魏弃却难得没接她的腔,而是冷着表情别过脸去。

    “没人告诉过我,怀孕是这样的,”他说。忽然间,竟像是孩子似的赌气了,“早知他让你这么辛苦,就应该……”

    “停、停停!”

    沉沉表情瞬间也变了:“说什么呢,怎么就辛苦了?就应该——就应该什么?”

    他并没把话说完,但难得的,她却完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以,心中沉甸甸的,又立刻庄而重之地掰过他的脸。

    她一字一顿道:“不、要、这、么、想。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连我都没有觉得辛苦,没有因为这样而后悔生他,你怎么能代替我说这样的话呢?”

    “……”

    “别以为阿花阿壮听不见就乱说,”她说,“小孩子可是很聪明的。比大人想象中聪明多了。”

    说着,似乎是为了让他相信她说的话,她咬唇沉思片刻,又低声道:“其实,我小的时候,应该——远远还不到所谓知事的年纪,我阿娘也许都以为我早没有印象了。可是,我真的记得的。那时候,阿娘不喜欢我,总是跟人说、要把我送走。”

    这件事,除了魏弃,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在她无忧无虑的童年里,这是唯一不可提及也不能提及的疮疤。

    她说出来,只会叫阿娘流泪,叫父兄担心,所以,她从来不说。

    但这一刻,她却自己揭开了它。

    “阿娘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我就睡在阿娘旁边,可是她从来不抱我,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奶娘,每次奶娘把我抱去给阿娘看,她总是摆摆手,但对着阿兄,她的声音永远是往上扬、是开开心心笑着的。”

    孩子啊……

    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其实,也能感受到大人的偏心。

    所以,当她慢慢长大、会走路、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总是很害怕面对自己那“不苟言笑”的阿娘。

    “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我的呢?后来我老是自个儿偷偷地想,想来想去,好像,就是从我开口叫了她一声‘娘’之后,”沉沉说,“那是我会说的第一个字,我见了谁都喊娘,可是对着她,我怕得说不出话来,我怕我叫了她、她不笑,依然还是冲我摆摆手,爱理不理的样子。所以我一边喊,一边哭了起来。”

    她那时还小,却对顾氏的神情记忆犹新。

    那种茫然的、怔忪的、忽然便红了眼眶的表情,多年后,她把它理解为“接纳”。

    也许,不是从生下她开始,而是直到那一刻,顾氏才真正成为了她的母亲。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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