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珠: 48. 平息 信至上京,求娶谢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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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之上,万籁俱寂。

    无论魏将抑或突厥兵士,此刻,都只怔怔看向城楼之下,那数箭穿身而无一丝退意的背影。

    分明可以躲,却以身背对——

    为何?

    勃格未料到,自己只不过要杀一个魏人女子,却几生波折。

    那大名鼎鼎的九皇子,竟不惜拿身躯做盾、也要护她毫发无伤。难道,此女身份并不寻常?

    思及此,他又满脸疑窦地望向城楼之上:

    英恪半跪在地,表情扭曲,满头大汗。

    纵然左手因脱臼而失力垂落,也毫不关心,只眼神失焦地望向下方。

    一旁好不容易“脱困”的阿史那金,更是半边身子探出城楼往下看,脸上焦急神色、丝毫不像作假。

    知道的,晓得是挟持他的女子摔落城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心上人磕着碰着了哪。

    勃格心中不由疑云密布。

    但如今,“心头大患”就在眼前,又怎能不除之而后快?

    他望向那两人紧紧依偎的背影,当即一手指向魏弃,另一只手高扬起、示意弓箭手再次放箭——

    “格老子的,这群突厥蛮子!!”

    王虎与范曜等人回过神来,忙挥舞着手中刀剑、飞扑上前阻拦,将魏弃与沉沉团团围在正中。

    突然间,身后那巍然不动的定风城城门,却传来“轰隆”巨响。

    众将又惊又喜地回头,只见城门抖落阵阵尘灰,渐开出一丝缝隙。

    缝隙之后,壮若小山般的中年汉子大喝一声,满脸涨红,竟活生生带着几名同伴、将城门向里拉出一道半人宽的狭口。

    沉沉被魏弃搀扶着起身,此刻忽听异动,惊愕之下、亦循声望去。

    看清那汉子面容,却一时间百感交集。

    “……方大哥!”她失声唤道。

    方武等一众镖师,早先被突厥人挟持,虽在定风城守军剿灭书尽数被毁、难以自证身份而锒铛下狱。

    她被谢缨带出地牢后,曾几度求他放出方武几人。自己却困于城主府中、始终没有机会与之相见。

    没成想,方武等人一身本事、分明可以趁城中之乱逃走,却仍留在定风城“伺机而动”。

    如今,又在危难之时拼死来救——

    “殿下,谢姑娘!”

    方武大吼道:“快快入城!我等撑不了多久!”

    为防突厥大军强行攻城,连日来,定风城城门几度加固,光是门上锁链、便整整缠绕了十余条,以城楼上的绞盘加以控制。

    如今,单凭人力开门,饶是那些镖师个个都是十余年的练家子,使出吃奶的劲、也难承此重负。

    沉沉闻言,再顾不得其他,慌忙拖过魏弃的手,急道:“殿下,快……”

    快走。

    可后话未尽。

    她却先被指尖传递而来的冰冷体温吓得霍然抬头。

    魏弃的脸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如纸,整张脸寸寸褪去血色,仿佛——一具没有体温心跳,却仍然自如行走的尸体。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却被这诡异而震撼的想法惊住,下意识紧捂他的手。

    好似如此这般,便能把那寒冰一般的手掌捂热。

    “谢沉沉,”魏弃却丝毫没有挣扎,也没有解释,只低声说,“你随他们入城。”

    语毕,他忽以左手遮住她双眼。

    几道皮肉撕裂的闷响过后,等她拼命拨开他的手指,地上只余十数枚染血箭镞。

    ——是了,方才……

    她坠下城楼时,分明听到那突厥人喊着“放箭”。

    沉沉看着那鲜红的箭头,一地斑驳破碎的血迹,颤颤之间,久不得语。

    “殿下……!”

    回过神来,泪水却已夺眶而出。

    因心惊胆战而变得迟钝无比的心思,竟至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他护她在怀时,背后迎上的,分明是突厥人毫不留情的刀枪箭雨。

    她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只因他用血肉之躯挡在了她的身前。

    而眼下,为了所有人安全撤回城中,他又一次拾起地上双剑。

    “你们带她走。”魏弃道。

    背上的血窟窿分明仍在淌血,他却似毫无痛觉,只起初脚步微晃,十步过后,便再瞧不出丁点痕迹。

    飞剑斩杀一人,夺其军马,便头也不回地纵身杀向突厥前军。

    “由我断后,尔等速退!”

    这一次,他的声音中终有了与活人无二的情绪,厉声道:“护我妻,不得有失!”

    王虎与范曜四目相对,再看向谢沉沉时,目光中皆是愕然。

    ……

    杀。

    来者皆杀。

    魏弃面无表情,回身挥剑,身后伺机扑杀的突厥士兵未料他突然回头,根本不及反应,顷刻之间,毙命于他剑下。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熟悉的腥热之气——

    截杀,断后,为众人换得生机。

    出征北疆以来,无数次,他都曾做过同样的事。

    只是,那时的每一次。

    他都不过任由笛音驱使着,麻木地做世人希望的、所谓的强者。

    如今,剑却由他自己拿起。

    王虎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曾数度与他并肩作战之人,自然知道他留下断后的理由。

    回过神来,似也习惯了这份牺牲,当即紧咬牙关,将迟迟不愿走的小姑娘一把扛上肩头,“姑娘,冒犯了!”

    ……

    勃格没想过这身受重伤的少年将军竟还敢上前。

    眼见得前军片刻之间被杀得战阵大乱,向后溃退,由刀盾手补上,竟也拦不住,被那少年以轻功掠入阵中。双剑挥舞之处,一片人头落地。

    纵然他曾听闻过这少年在北疆一战中立下的赫赫威名,如今,亲眼见到这般砍瓜切菜般如入无人之境的“杀法”,仍不免看得心惊——也莫名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可,两军交战,岂容敌将单枪匹马挑衅?

    就算那少年再强,一人对万军,便是神灵在此,也毫无胜算。

    “弓箭手!”他心念一定,当即挥刀向前,厉声喝道,“放……”

    下令放箭的惊喝之声,却被一声突如其来、尖利而鬼魅的哨声淹没。

    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他胯下骏马竟忽的嘶鸣不已,似受了什么惊吓,不住狂乱地哼叫,前蹄高抬,要将他摔落下马。

    耳边哨声不停,四周战马更是接连“响应”。

    一时间,战场之上,哀嚎声响彻不绝:不是突然之间被甩下马,便是反应不及,被发狂的战马当胸踩踏而过,瞬间五脏爆裂、吐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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