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珠: 28. 绕指柔 “那再说几句肺腑之言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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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冷不丁开口道:“让我想想……”

    “嗯?”想什么?

    魏弃道:“是这么说的么?‘奴婢不愿让旁人看殿下的笑话,所以跳了下去。情急之下,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没有考虑这一跳的后果。但无论如何,如今殿下平安无事,奴婢便不悔。’”

    沉沉:“……?”

    魏弃的声音平静无波,念起这些,倒不像情话,反而似诗文戏曲,被文人书生背得滚瓜烂熟。总而言之,充斥着诡异的违和感。

    他说:“‘殿下今日弃我也好,杀我也罢,奴婢只知自己对殿下之心始终如此。奴婢深慕殿下,死亦不悔’……是这样吧?”

    沉沉如遭雷劈,僵在当场。

    “谢沉沉。”

    魏弃道:“怎么如今连几句好话,都不愿意编给我听了?”

    你也知道是编的啊!

    沉沉笑得比哭难看,道:“哪里是编?这、这都是奴婢肺腑之言。”

    “哦?”

    魏弃道:“好,那再说几句‘肺腑之言’听听。”

    “陆医士,完了完了,我家殿下生大病了!”

    翌日下午。

    谢沉沉火急火燎造访太医院。

    陆德生正在书案前翻阅药典,远远便闻见一阵馨香。

    待到沉沉在小太监接引下走到他跟前,他才发现,那香气的来源正是她手中提着的食盒。

    “见过陆医士。”

    沉沉急归急,见着陆德生,还是福了福身,端端正正给人行了个礼。

    又见四周太医们来去如风,个个面色忧虑、惶恐不已,唯独陆医士这清静冷落,她也不由好奇,小声问道:“太医们这是忙什么?”

    陆德生淡淡道:“昭妃娘娘病了,院士亦束手无策,正召集众人问计。”

    而此等大事,自然轮不到自己这么个小小医士头上。

    沉沉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他目光定在自己手中食盒上,又忙把食盒里的几碟糕点依次拿出来,介绍道:“陆医士,奴婢给您做了几样家乡从前时兴的糕点,这个叫芽麦圆子……”

    她端出一碟黑乎乎、圆圆扁扁的塌饼。

    自觉卖相不佳,忍不住轻咳两声,道:“瞧着不算好看,但、但味道是好的。”

    “奴婢还做了一碟绿豆糕——原本想做桂花糕,无奈问遍了御膳房的嬷嬷,竟买不到四季桂,”沉沉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接着从食盒里往出拿,“医士整日忙碌,奴婢听说茯苓性平,能健脾渗湿,宁心安神,所以还备了碟茯苓糕。”

    “……”

    陆德生看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点心,不由失笑。

    搁下手中医书,他抬头问她:“姑娘当我属饕餮的么?”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捻起一块芽麦圆子,细嚼慢咽尝了滋味。

    过后,却略有些惊奇地抬眼:“这味道……”

    “陆医士觉得如何?”沉沉问,又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道,“我、我已许久没做过了,是机缘巧合,见御膳房的陈嬷嬷不知从哪采了些佛耳草来,我与她说道了许久,她才愿意卖我一些。”

    佛耳草并不金贵,从前沉沉在家中时,常和兄长一同去摘,田边屋后,随处可见。

    但恰恰是这并不金贵的东西,在深宫之中,才越发难得。

    “原来如此。”

    陆德生捻着手里那块塌饼看了片刻,眸色微沉,末了,轻声道:“味道极好,姑娘有心了。”

    他本就是个白面书生,样子端正清秀,年纪亦不过二十出头,平日里,却总板着张脸。

    如今稍一和缓颜色,倒终于显出些和气来。

    沉沉见状,松了口气,当即冲他笑笑。

    环顾四下一周,见方才围着看热闹的小太监们早已散开,无人注意这里,才又压低声音道:“但……但不瞒医士,我来这,还有一桩要事。”

    陆德生道:“九皇子的事?”

    沉沉点点头,把最近魏弃的种种“异常”之处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她表情几乎有些沉痛,道:“殿下从前不这样,伤了一回,却转了性子,是不是……”

    烧坏脑子了?

    这话有些太直白,她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奴婢曾听长辈提起,奴婢家里有位远房表姐,小时候亦发过一回高热,醒来便性情大变,从前温婉柔淑的性子不复存,反倒泼辣爽利起来。奴婢想着,九殿下,是不是也……?”

    陆德生道:“世间奇闻怪事,数不胜数,你说的也不无可能。但是。”

    “但是?”沉沉歪了歪脑袋。

    陆德生略微斟酌了下,忽问她:“他转了性子,有什么不好么?”

    “不好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沉沉犹豫道。

    真要说起来,如今的魏弃,其实倒比他动不动发疯的时候好了百倍千倍。

    至少,他会主动同她说话,愿意吃她做的东西,甚至于——昨夜,魏弃自重伤后,第一次清醒着离开地宫,见了主殿里那片狼藉不堪的景象,竟然也没生气……至少表面上没有。

    看见肥肥睡在他床上,他甚至都没把它拎走,只问了她一句,这狸奴怎么还活着。

    沉沉解释说是陆医士治好的,魏弃便没再多说什么,反而说起地宫太冷,让她以后不必陪在底下,睡在主殿便是。

    虽然语气仍是那样冷冰冰的……

    可行为却好得简直有些不像他了!

    沉沉心中不安,总觉得自家这位殿下仿佛要憋个大的,这才马不停蹄、大早上做了堆点心,来寻陆德生问计:如今在这宫里,她既没朋友,表姐亦不能常见到,这位两袖清风的陆医士,便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了。

    陆德生抬眼,看着小宫女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神情,一时却不知该叹息又或摇头苦笑。

    沉思片刻。

    “听你所言,我倒没听出殿下身有不虞,”最终,亦唯有无奈道,“只听出殿下待你,确与旁人不同。”

    ......

    确与旁人……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回朝华宫的路上,沉沉一路苦思冥想。

    诚然,她承认自己对魏弃有过些少女怀春的心思,又几次被他美色所迷,或生出恻隐之心,或难忍怜惜。可,魏弃对自己——?

    杀了她她也不敢想,魏弃对自己会有什么旁的心思。

    真要说有,大概也不过是养来解闷的玩意儿,又或是,他见她到底救过自己的命,于是高抬贵手,也饶了她的小命,仅此而已。

    毕竟魏弃此人,向来少言寡语,心思深沉。

    即便皮囊秾艳、貌胜好女,其实接触久了便会发现,他这个人,压根就和七情六欲四个字不沾边。

    哪怕……在床上,他也总是闷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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