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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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晨光乍泄,青松抚檐。

    廊下一众宫人遍身绫罗,云堆翠髻。

    崔武跪在下首,双手高高捧着一封明黄诏书,毕恭毕敬。

    谢时渺一手揉着眼睛,闻言猛地起身,手指指着崔武,咬牙切齿。

    小姑娘气得脸都红了,怒不可遏:“胡说八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

    拍在漆木案几上的掌心通红,谢时渺气急攻心。

    言毕,又转首望向跪在地上的百岁。

    “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拖下去!”

    崔武面不改色,捧着遗诏的双手纹丝不动。

    “诏书为陛下亲笔,臣不敢有半点虚言,还望娘娘和殿下明察。”

    他说得不卑不亢,坦荡从容。

    谢时渺怒火渐盛,伸手想要夺走崔武手上的诏书:“定是你胡言乱语,父皇待母亲那样好,

    怎会……”

    谢时渺并未见过谢清鹤先前所为,她至今都不懂沈鸢为何宁愿住在那一方小小的竹坊,也不愿意回宫。

    她急急扑到沈鸢眼前,为谢清鹤辩解。

    “母亲,这定不是父皇亲笔所写,父皇他、他才不会舍得让母亲陪葬。”

    沈鸢抱着谢时渺,轻手轻脚为她抚去眼角的泪珠,沈鸢轻声细语。

    “渺渺,别哭了。”

    她从容不迫起身,“拿过来罢。”

    谢时渺着急:“母亲——”

    沈鸢在她肩上拍了拍,她脸上神色平静。

    遗诏上确实是谢清鹤的笔迹。

    谢时渺喉咙哽咽,她本还想为谢清鹤辩驳,瞥见诏书上的字迹,谢时渺哑口无言。

    她一双眼睛圆睁,难以置信。

    谢时渺往日练字都是用的谢清鹤的字帖,自然一眼就认出那是谢清鹤亲笔所写。

    她如遭雷劈,拽着沈鸢的衣袖:“母、母亲……”

    沈鸢眸色稍动,目光无声掠过诏书上的字字句句,瞳孔忽缩。

    谢清鹤竟是想要传位于谢时渺。

    谢时渺怯生生抱着沈鸢的臂膀,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可如今殿中最忐忑不安的人却是谢时渺。

    她依旧不信谢清鹤会让沈鸢陪葬。

    “母亲,这应当是假的。”

    她抬起一双朦胧眼睛,“百岁说民间有擅仿笔迹的人,兴许是诏书是他们寻人代写的。”

    谢时渺喋喋不休,恨不得立刻摇醒谢清鹤。

    沈鸢一手扶着眉心,一手揽谢时渺入怀。

    她朝呆若木鸡的松苓看了一眼,温声嘱咐:“带殿下出去,我有话和崔大人说。”

    谢时渺怎么也不肯出去,拽着沈鸢的袖子不肯松开。

    好像下一瞬,沈鸢就会被带走殉葬。

    那双黑色眼眸像极了谢清鹤,她恶狠狠瞪着下首的崔武,好似要诛人九族。

    沈鸢一再保证自己不会有事,谢时渺仍是不放心:“若是母亲有半点差池,我定不会饶你。”

    崔武脸上神情依旧:“恭送殿下。”

    养心殿杳无声息,帐幔后的谢清鹤连半点声音也无,后背涂抹着厚厚的一层伤药。

    过去三日,谢清鹤背上的烧伤仍是大剌剌敞开着伤口,血痕密布,隐约还能见到血肉中藏着的阴森白骨,惨不忍睹。

    沈鸢手里握着遗诏,一言不发。

    崔武皱眉:“娘娘留下我,所为何事?”

    “什么时候走。”

    青烟袅袅,白雾在空中翻涌。

    沈鸢望着那丝丝缕缕腾空而起的白烟,漫不经心道。

    崔武遽然抬首,愕然注视着沈鸢。

    沈鸢声音淡漠,她一手握着铜箸子,一面拨弄香炉中的杏花香饼。

    沈鸢唇角往上牵起一点:“你看着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我猜错了?”

    崔武震惊不已:“娘娘为何如此笃定,倘或陛下真的想让娘娘……”

    “渺渺还小,且女帝执政本就闻所未闻,朝臣若是知晓,定不会善罢甘休,兴许还会疑心是我假传圣旨。”

    沈鸢声音很轻,“比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面面俱到,未雨绸缪。

    这样的做事风格,才是谢清鹤。

    日光满地,廊下檐铃随风摇曳。

    谢时渺立在台阶上,迟迟不肯离去。

    松苓蹲在一旁,好声好气劝说。

    沈鸢眸色冷静,光影勾勒出沈鸢缥缈的一点轮廓。

    在这一刻,崔武竟生出几点错觉。

    他在沈鸢身上看见了谢清鹤的影子。

    良久,他喉咙溢出沙哑的一声:“娘娘英明。”

    沈鸢笑着转首,不知该喜该悲。

    崔武拱手跪在地上,垂首敛眸。

    “殿下如今还小,若娘娘不想离开,也可继续留在棠梨宫。娘娘放心,棠梨宫内外的宫人都是陛下精挑细选,断不会乱嚼舌根,也不会对外人道一个字。”

    沈鸢挽唇:“还真是深思熟虑,什么都想到了。”

    崔武狐疑:“那娘娘是……”

    “渺渺还小,我自然不放心她一人留在宫中。”

    崔武无声松口气,紧绷的肩膀也逐渐舒展,如释重负。

    沈鸢抬眸,目光穿过帐幔,落在榻上的谢清鹤脸上,她唇角溢出一声冷笑:“装模作样。”

    ……

    那日在茶楼后院点火的男子在牢狱中咬舌自尽。

    听见消息时,沈鸢正在棠梨宫陪沈殊说话。

    沈殊大惊失色:“……死、死了?”

    沈鸢扶着沈殊坐下:“姐姐,你急什么,快坐下。”

    沈殊恨铁不成钢,抬手戳着沈鸢的额头:“我能不急吗,那日听说茶楼后院起火,吓得我差点从戏楼上摔下。”

    沈殊双眉紧皱,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我听说,这人狡猾得很,崔大人狡兔三窟,好容易才抓住的。”

    沈鸢笑着抬眸:“这些事姐姐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还能是谁?”

    沈殊翻了翻白眼,气不打一处。

    沈鸢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明知故问:“是……元家?”

    沈殊无奈叹气。

    四下无外人,沈殊手执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挡在唇上。

    元老爷先前还有一门婚配,原配故去后,那孩子被外祖父带走。

    前些日子外祖父故去,那人又回到元家。

    沈殊莫名其妙多了一位兄长。

    沈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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