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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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毛毡小狗,你有吗?”

    圆圆愣住。

    谢时渺正想发火,又见圆圆缓慢摇了摇头:“没有。”

    沈鸢好气又好笑:“渺渺,你是想要……珍珠?”

    谢时渺嘴角往下撇,闷闷不乐:“珍珠有什么好,我才不喜欢。”

    沈鸢漫不经心:“母亲亲自下海打捞的,你也不喜欢吗?”

    言毕,沈鸢又命人从竹坊带来一匣子的珍珠。

    那些珍珠都是她在海上打捞的,不多,光泽也不如宫里的圆润饱满,有的还有瑕疵。

    谢时渺爱不释手,看得目不转睛:“这些都是母亲从海里捞出来的?海上是怎样的,比陵江还大吗?”

    沈鸢笑着点头,一双如水眸子水光潋滟,灿若繁星。

    “自然比陵江还大,还有人这辈子都住在海上,不会登陆。”

    谢时渺瞠目结舌,早忘了自己刚刚哭过:“那他……不会饿死吗?”

    “海里有鱼有虾,海上也有厨房,怎么会饿死?”

    沈鸢细道在海上遇见的趣事,她声音本就好听,讲起故事更是娓娓道来。

    谢时渺听得眼都不眨,一双眼睛缀着金光:“母亲好厉害,怎么懂这么多。”

    沈鸢哭笑不得:“哪有你说得那样厉害,不过是……”

    “确实厉害。”

    身后忽然落下低沉喑哑的一声,伴着轻微的咳嗽声。

    谢清鹤一身鸦青彩绣祥云纹提花绡长袍,肩上披着玄色氅衣,腰间束着石青色攒花结长穗宫绦,轻裘宝带,华服锦冠。

    谢清鹤颀长身影随着落日残阳淌落在台阶上,那双黑色眼眸映着漫天余晖。

    他立在昏黄光影中,一只手背在身后。

    沈殊和圆圆不知何时离开,雀室只剩下他们三人的身影。

    谢时渺满脸堆笑,飞奔跑向谢清鹤:“父皇。”

    谢清鹤俯身抱起谢时渺,那张脸依旧透着苍白孱弱,可见大病未愈。

    谢时渺喋喋不休:“父皇,母亲又是我的夫子就好了,夫子讲的那些枯燥乏味,比不上母亲说的有趣,母亲若是出书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看书看睡着了。”

    沈鸢面带薄红,低低呵斥谢时渺两声:“胡说什么,夫子才学渊博,学富五车。”

    谢清鹤抱着谢时渺坐在临窗炕上:“可夫子不懂医。”

    他抬眸瞥了沈鸢一眼,“你刚刚不是还说,好些住在海船上的女子不懂医吗?授人以渔不如授之以渔,你还不如编纂医书,教她们一些浅显的医理。”

    沈鸢瞪圆眼睛:“……我?”

    她为难,“我并非郎中,只怕是班门弄斧。我先前其实想过,在偏远村落开设医馆。”

    可惜这不是小事,她和郑郎中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清鹤轻描淡写:“这也不难。”

    沈鸢反唇相讥:“怎么不难。”

    如何设医馆,如何挑郎中,药材如何往深山老林运。

    一桩一件,沈鸢都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待谢清鹤朝自己递来一杯恩施玉露,沈鸢后知后觉窗外月上柳梢头。

    一轮明月浅挂在江上,谢时渺倚在青缎迎枕,松苓轻手轻脚踱步入内,抱着松苓往隔壁走去。

    沈鸢讪讪,忽觉自己竟和谢清鹤说了这么多话,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清鹤忽的开口:“我很高兴。”

    沈鸢驻足原地,身影僵硬。

    耳边不知为何,竟响起先前谢清鹤那一声对自己的控诉。

    他说沈鸢“凶”。

    拢在袖中的手指捏成拳,颤栗不已。

    背对着谢清鹤,沈鸢眼角无声滑过一滴泪珠,她听见谢清鹤轻声道。

    “你以前从不会同我说这些。”

    沈鸢猛地转首,红着双眼瞪着谢清鹤:“……没有吗?”

    谢清鹤一怔。

    沈鸢怒目而视,心口起伏不定。

    在乡下的那段时日,沈鸢几乎和谢清鹤无所不说,她对谢清鹤一点戒备也没有,路上碰见一只山雀都会和谢清鹤说。

    大到今日山里有官兵巡查,小到院前长了一株杂草。

    沈鸢眼周泛红:“我那时真是傻,竟看不出你是在敷衍我。”

    谢清鹤起身握住沈鸢的手腕,拽着她入怀:“以前的事,都是我错了。”

    沈鸢轻声哽咽:“谢清鹤,姐姐说我是对你不甘心,所以才会心有所盼。”

    谢清鹤身子一顿,漆黑瞳仁中掠过几分窃喜,他眼中带笑:“沈鸢……”

    沈鸢扬起头,目光直直凝望着谢清鹤。

    谢清鹤低声,喉结轻滚,他坦然认下以前所有做过的错事。

    “先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置你于险地,也不该质疑你的真心。”

    沈鸢笑着扬唇:“我确实不甘心。”

    可她如今也分不清,自己不甘心的究竟是谢清鹤,还是那些年她对谢清鹤付出的情意。

    沈鸢从鬓间取下珠钗,有前车之鉴在先,谢清鹤眸色一沉,立刻握住簪子的一端。

    他皱眉:“你想做什么?”

    簪子刺穿了谢清鹤的手心,有血珠汩汩冒出。

    谢清鹤恍若未觉,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沈鸢。

    沈鸢脸上淡淡:“放心,渺渺还在,我不会再做傻事。”

    她抬眼,淡声,“松手。”

    谢清鹤将信将疑松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沈鸢半分。

    沈鸢勾唇,唇齿间有苦涩蔓延。

    沈鸢差点咬破自己的唇舌,苦味裹挟着星星点点的血腥。

    婆娑泪水漫上沈鸢双眼,她侧过身子,忽的松开手。

    珠钗从沈鸢手中掉落,四分五裂。

    谢清鹤瞳孔骤缩,眉宇间笼着的浊雾渐浓。

    “破镜难圆。”

    沈鸢轻声呢喃,她朝后趔趄半步,“谢清鹤,即便你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这珠钗修复如初。”

    好比他

    们两人之间的裂痕。

    再如何缝缝补补,珠钗上面的斑驳裂痕也不会消失。

    她扬眸,纤长睫毛上悬挂着颗颗莹润的泪珠。

    “我们之间,是合是分,总是由你说了算。”

    沈鸢笑笑,“如今也该轮到我一回。”

    谢清鹤脸上的喜色如晚霞褪去,消失殆尽,他咬牙,一字一顿:“你还是想走?”

    沈鸢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汴京。”

    即便是离开,谢清鹤也会如先前那样派人寸步不离守着沈鸢。

    沈鸢轻声细语:“我想搬到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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