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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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手指指向自己的脑袋,尴尬笑了两声,“他,脑子不大灵光,官爷若是想看……”

    侍卫瞥他一眼,透过窗子往里瞧了一敲,果真看见轿子中坐着一人,那人身着富贵,周身绫罗,他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啃哧吭哧往漆木案几上刻字。

    时不时嘿嘿一笑。

    侍卫皱眉:“他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就要上前查看。

    崔武眼疾手快将人拦下,无奈叹息:“少东家性子与旁人不大一样,那匕首是他的命根子,往日见谁扎谁。”

    他大大方方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瞧瞧,这都是他做的好事,他是主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若是伤了几位官爷,那就不好了。”

    除了崔武,商队中还有两三位手上也有伤口,侍卫环视一周,视线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朽上顿了片刻。

    瞧年岁,应是家里的管事。老朽佝偻着身子,须发皆白,手上还拄着拐杖。

    他忽的扬手:“放行。”

    同伴悄悄挪到他身侧,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不多盘问盘问,若里面真是那位……”

    侍卫随手将荷包往自己怀里塞,他嗤之以鼻:“疯了罢,谁敢当着那位的面说他脑子不灵光。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

    两人说话声渐行渐远。

    待拐过转角,崔武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他躬身行到老朽身边:“主子,先去山庄还是行宫?”

    夜长梦多,谢清鹤当机立断:“行宫。”

    崔武忧心忡忡:“主子手上还有伤,要不还是先回山庄?”

    他抬首望向空中的乌云浊雾,“待天黑我再潜入行宫,探探虚实。”

    他们这一路遭受的刺杀有十来起,最凶险的一回,谢清鹤一只手差点保不住,好在他反应快,先一步下手为强,没让刺客得逞。

    谢清鹤一双如墨眸子凝重,一言不发。

    崔武斟酌道:“且沈二姑娘还在山庄,若是见到主子一身血,想必也会担心。”

    他们是隐姓埋名来的洛阳,怕泄露行踪,谢清鹤连沈鸢的书信都暂且中断。

    他凝眉思忖。

    见谢清鹤并不反对,崔武飞快朝随行的众人使了眼色。

    短短半盏茶,刚刚还大摇大摆的商队瞬间消失,众人卸下伪装,兵分两路,一路在明,一路在暗,护送谢清鹤上山。

    山路崎岖,鸟惊山林。

    遥遥闻得一阵震山动岳的马蹄声,谢清鹤眸色忽顿,伸手握住腰间佩戴的长剑。

    乔装打扮的暗卫纷纷握住手中利器,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僵滞。

    雨水不住沿着山路往下冲刷,泥土混着青石碎块,一路往下滚动。

    一声鸟雀掠过长空。

    十来个奴仆婆子撑伞,簇拥着一辆青轴马车下山,车内传来妇人的笑声,一位管事嬷嬷站在马车旁,在同马车中的妇人说笑。

    “夫人这会应当放心了罢,小年轻就是这样,性子犟,一时想不开都是有的。这事急不得,得等他们自己想通。”

    嬷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先前看都不看他表妹一眼,老婆子我嘴都说烂了,他还是不肯成亲。强扭的瓜不甜,我这个老婆子也晓得这个道理,想着不如重新替他表妹择一门亲事。”

    妇人的笑声从马车中传出:“他又后悔了?”

    嬷嬷咧着嘴角笑:“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嬷嬷没脸说,连着叹息两三声,又好笑又气恼。

    “先前我恨他是个榆木脑袋,没想到开了窍,他比谁都会。所以说姻缘急不得,还是得等缘分。”

    妇人握着团扇:“我如今就盼着他们两人重归于好,两个都是好孩子,可惜性子太左了些。”

    马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谢清鹤高高坐在马背上,漆黑瞳仁映照着点点雨珠。

    油衣披在肩上,挡住了滂沱大雨,谢清鹤一身长袍不染半点雨水。

    他黑眸动了动:“那是钱家的马车?”

    隔着雨声,谢清鹤听不清那妇人的声音,只觉似曾掠耳。

    崔武朝暗卫看了一眼,立刻有人悄无声息缀在马车后。

    一刻钟后,那人又无声回来。

    “主子,马车中的人是苏家的夫人。”

    一个“苏”字简单落下,谢清鹤攥紧手中缰绳:“你说什么?”

    谢清鹤没来由想起皇后死前撕心裂肺的哭声,想起她留在人世间最后的那一句。

    她说沈鸢救自己并非出于好心,而是另有目的。

    谢清鹤目光悠悠,阴冷晦暗。

    “先前让你查苏亦瑾,可查到什么了?”

    崔武拱手上前:“主子,苏公子这十年的确不曾和沈二姑娘见过面。只是我从苏家一个老奴口中得知,苏公子后背有一道陈年旧疤。”

    谢清鹤眉心轻拢。

    崔武斟酌着开口:“那道旧疤是那次绑架后才有的,每逢雨雪都会发作。”

    雨声轰隆,山林除了雨声,再无别的声音。

    谢清鹤沉吟不语。

    耳边恍惚想起沈鸢小心翼翼的声音,她对谢清鹤后背的旧疤颇为在意,还曾问过谢清鹤那伤可曾发作,如今可还会疼。

    她那样的忐忑不安、紧张兮兮,恨不得代谢清鹤受过。

    听到虞老太医手中有伤药可治旧疤,沈鸢眼中又再次染上笑意。

    彼时谢清鹤只当沈鸢是在紧张自己,从未多想。

    遮挡在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谢清鹤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山林空荡,雷雨齐鸣。

    参差树影抖落满地的昏暗。

    谢清鹤立在阴影中,沙沙黑影模糊了他的面容。

    “清鹤,你后背的伤是如何来的,你可还记得在哪伤的?”

    “殿下这伤也是刀剑伤的,那……疼吗?”

    “虞老太医的药这么灵验,那就好那就好。”

    过往一幕幕在谢清鹤眼前掠过,他飞马奔上山庄,手中攥紧的缰绳在谢清鹤掌心留下深刻的红痕。

    风在呼啸,雨在低语。

    马蹄溅起无数的泥点子,谢清鹤一双深黑眸子阴郁冷冽。

    “还有一事,苏公子那伤是为救沈二姑娘留下的。许是怕沈二姑娘遭人怪罪,苏公子并未同人提起这事,若不是有一回他的小厮吃醉酒说漏嘴,只怕无人晓得。”

    崔武一板一眼的声音犹在耳边。

    谢清鹤飞马疾驰,躬着身子穿过雨幕。

    雨势渐弱,偶有日光穿过林梢,是洛阳常见的太阳雨。

    日光一点点在山里中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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