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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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谢清鹤从凳子上抱下,沈鸢手麻脚也麻。

    双膝跪得红肿,几乎没了知觉。

    浴桶中的水早有添了新的,沈鸢迷迷糊糊,不知宫人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走的。

    热水漫上肩颈的那一瞬,沈鸢本能倚着桶壁往下滑落。

    一只手从身后出现,牢牢抱住沈鸢往下跌落的身子。

    “……站不稳?”

    熟悉喑哑的声音落在沈鸢耳旁,她为之一惊,困意烟消云散。

    睁大的眼眸中溢满错愕震惊,回首,不偏不倚撞入谢清鹤一双漆黑瞳仁。

    她自然不敢向谢清鹤吐露真相,沈鸢磕磕绊绊:“我、我脚酸了。”

    这话倒不是谎话,她跪了两个多时辰,双足早就无力。

    粉腮红晕,沈鸢连耳尖都透着绯红。

    她身上不着半缕,脖颈下那点雪白还有深深的一道红印子,是刚刚在春凳上伏久留下的。

    谢清鹤指腹顺着那道红痕往下,一点点掠过从那抹雪白掠过。

    沈鸢脸红耳赤,羞赧抿紧双唇。

    谢清鹤似乎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他动作很轻很轻,如鸿毛掠湖。

    一声细细柔柔的声音从沈鸢喉咙溢出。

    那声音娇柔如秋水,沈鸢双颊泛红,不敢置信自己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谢清鹤讥笑一声,俯身再次将沈鸢拽入怀里。

    将至三更天,宫人又一次往殿中送水。

    沈鸢连眼皮也睁不开,由着谢清鹤将自己抱回榻上。

    锦衾烘得暖热,榻前供着一方熏笼。

    “今日是冬至。”

    半梦半醒间,沈鸢恍惚听见谢清鹤沉声道了一句。

    他捻着沈鸢落在颈上的一缕青丝,“没什么想要同朕说吗?”

    沈鸢嘟哝了一句“没有”,沉沉陷入梦中。

    谢清鹤轻飘飘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

    腊尽春归,湖上的冰水还未消融,大片大片的冰块漂浮在湖面上。

    沈鸢拥着水粉绣雀登枝羽缎斗篷,手中抱着暖手炉,水榭四面垂着金丝藤红竹帘,又有屏风挡着,一点风也透不进来。

    宫人垂手侍立在一旁,手中端着明前龙井,满脸堆着笑。

    “主子怎么坐在这风口,仔细染上风寒。”

    她笑着往香炉中添了两块香饼,怂恿沈鸢出去走走。

    沈鸢倚在青缎迎枕上,由着宫人搀扶着自己往外走,她一手拢紧自己的斗篷,柳眉轻蹙。

    步出水榭,迎面是数株含苞待放的桃花。

    沈鸢半眯着眼睛往外瞧,倏尔耳边落下一记鸟鸣。一只浑身雪白的山雀立在枝桠上,蹦跶着在桃枝间跳跃。

    山雀尾羽极长,周身白得耀眼。

    遥遥瞧见沈鸢的影子,山雀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朝沈鸢歪了歪脑袋。

    又一记鸟啼响起。

    山雀扑簌着双翅,凌空而起,直直朝沈鸢飞了过来。

    沈鸢眼中晃过一道圆乎乎的白色影子,山雀立在沈鸢肩上:“啾啾啾——”

    嗓音洪亮。

    宫人惊讶不已,也想着上前逗弄山雀。

    山雀偏过脸,只拿尾羽对着宫人,爱答不理。

    宫人喜笑颜开,从攒盒中挑了糕点,捏碎握在掌心:“过来,这儿有吃的。”

    一只手几乎捧到山雀眼前,山雀连一眼都懒得施舍。

    宫人心中狐疑:“总不会是不爱吃枣酥罢?”

    “你给我试试。”

    枣酥落在沈鸢手中的那一瞬,山雀啾一声,昂首挺胸,立刻蹦到沈鸢手上,埋头大吃。

    宫人脸上的困惑更甚,又惊又笑:“主子真是神了,这怎么猜出来的?难不成是主子手中有蜜不成?”

    沈鸢望着掌中失而复得的吉祥鸟,眉眼弯弯:“我以前……养过它一阵子。”

    她轻轻拂过吉祥鸟的尾羽,动作极轻,吉祥鸟埋头苦吃,连头也不抬。

    宫人

    笑道:“主子竟然还认得出来。”

    “自然是认得的,我同它朝夕相处那么久,总不会一点也不记得。”

    一语落下,背后忽然传来一记笑声。

    “那姑娘可还记得我?”

    满宫上下,人人都称沈鸢为“主子”“贵人”。如今还称她姑娘的,也就只剩下——

    沈鸢转首侧目,衣裙翩跹,还未见到人,沈鸢眼周先红了。

    “……松苓?”

    松苓笑着迎上前,余光瞥见沈鸢身后侍立的宫人,到嘴的“姑娘”立刻改成“主子”。

    她福身,虚虚朝沈鸢行了一礼:“见过沈贵人。”

    沈鸢携着她的手上前:“你今日怎么入宫了?”

    她往松苓身后张望,“你既入宫了,那姐姐……姐姐是不是也来了?”

    去岁谢清鹤本想让松苓入宫服侍沈鸢,沈鸢没应,又让松苓回到沈殊身边。

    水榭后转出一道人影,沈殊穿金戴银,鬓间缀着金玉树钗,梳着妇人的发髻。

    可脸上的笑颜,却和待嫁闺中时没有两样。

    沈殊抚掌,笑着揶揄:“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呢,我还当我那妹妹又将我忘了。”

    沈殊年前嫁人,那会沈鸢只让人送了贺礼。

    闻言,沈鸢眼圈又红了,眼睫沾上泪珠,她轻声哽咽:“姐姐。”

    沈殊笑着将沈鸢揽入怀中:“总算见到了,我给你递了那么多回帖子,你理都不理。”

    沈殊佯装恼怒,一一数落沈鸢的不是。

    “人见不到,赏赐倒是见了不少。”

    沈鸢赧然失笑,垂首不语。

    沈殊哼了一声,一手捏住沈鸢的脸颊肉。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只会这一招?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怕自己一朝失势,平白连累我。”

    沈鸢和苏亦瑾和离后,不曾回过沈家。沈殊在沈父院中闹了三日,还是无果。

    后来还是沈夫人悄声告诉沈殊。

    在沈家人眼中,沈鸢是攀上谢清鹤拣了高枝,独独沈殊对这个妹妹忧心忡忡。

    若不是先帝病重,且又一生钟爱先皇后一人,沈殊兴许还琢磨嫁给先帝,进宫作妃子给谢清鹤当长辈,好给沈鸢撑腰。

    沈鸢哭笑不得:“姐姐怎么对自己的亲事这么草率?”

    沈殊不以为然:“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除了先帝,谁能越得过陛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她默默将“受欺负”三字咽下,转而握紧沈鸢的手,不悦皱眉:“可是在宫里吃得不习惯,怎么瘦这么多,脸都小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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