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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金缕衣》 30-40(第3/35页)
遥遥瞧见沈鸢,皇后立刻让人迎上前,她柔声细语,温和如窗外和煦春风。
“苏少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还是这样差,可是昨夜没睡好?”
皇后语重心长,像是一个体贴入微的长辈。
“你也真是的,就算挂念亦瑾那孩子,也该注意身子。我听说亦瑾又病了,这两日你也不必入宫来陪我了,先回府看看亦瑾。”
话落,又觑着沈鸢的脸色,明知故问,“……还是,你不愿意出宫?”
下首的夫人姑娘都笑赞皇后待人亲和良善,半点架子也没有,又道。
“娘娘说笑了,这样的恩典,苏少夫人怎么会不乐意?”
沈鸢还未开口,皇后先一步道。
“你们不知道,苏少夫人同我投缘,前两日身子不便,也常强撑着精神陪我说话,这样好的孩子,也是不多见了。”
在座的夫人姑娘都是人精,哪里听不懂皇后这话,明赞暗贬。
沈鸢有力气恭维皇后,却没力气听净云大师念经。
这不是阿谀奉承是什么?
一时间,殿中落在沈鸢身上的目光都变得异样。
沈鸢不卑不亢,福身:“娘娘召见,我自然不敢拿乔。”
皇后不动如山,笑着道:“什么拿乔不拿乔,你这孩子就是想多了。若真的身子不适,我还能逼迫你不成?”
言毕,又命人送沈鸢出宫。
她声音温温柔柔。
“马车都在宫门口候着了,若是遇上什么事,只管派人回来同我说。”
皇后一面说,一面命人打叠行囊,又赏了沈鸢两根千年人参。
“这是先前陛下赏的,我也用不上,还不如给亦瑾那孩子。他若是好了,也是功德一桩。”
殿中的夫人都捂唇笑:“娘娘真真是菩萨心肠,苏少夫人这是怎么了,还不快向娘娘谢恩?”
沈鸢往后退开半步,屈膝行礼:“娘娘恕罪。”
满腹不安落在手心攥紧的丝帕。
她若是今日回去,只怕虞老太医不会再登苏府的门。
苏亦瑾本就危在旦夕,她不能让他以身涉险。沈鸢定定心神,伏地叩首:“娘娘,我……”
皇后敛去唇角的笑意,她一只手捧着茶盏,缓慢喝了两口,出声打断。
“苏少夫人客气了,好好的请罪做什么,总不会真的不愿意出宫罢。”
“宫里千好万好,可终究比不得宫外自在。你们年轻姑娘家,只瞧见外里的锦绣繁华,哪里知晓内里的辛酸。”
同皇后交好的将军夫人也跟着笑,满脸的讥诮鄙夷:“兴许是娘娘这里的茶叶好,苏少夫人舍不得。”
沈鸢轻声:“娘娘这里的茶叶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不想出宫,却不是为着这点茶叶。”
沈鸢垂眉,嗓音带上哭腔,“先前净云大师念经,我曾在佛前起誓,愿手抄九九八十一卷佛经在佛前供奉,只求佛祖庇佑夫君平安无忧。”
她眼角滚下一滴热泪,沈鸢低声啜泣,半张脸埋在丝帕中,掩面而泣。
“如今夫君这般,也不知是不是我这些日子身子抱恙,没能如期抄完……”
一众夫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这……”
皇后佯装恼怒:“胡说什么?佛祖慈悲为怀,哪会为着这个怪罪你?你那些经书呢,可是在寝殿?快让人拿来,供奉在佛前,也算你的心意。”
沈鸢心口骤紧。
皇后笑笑:“……苏少夫人?”
沈鸢目光闪躲。
倏尔听见廊下有小太监通传,说是谢清鹤来了。
皇后忙道:“清鹤怎么来了,快请进来。”
满殿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谢清鹤一身绛红弹墨游麟纹彩晕锦长衫,腰间系着攒珠金带,面若冠玉,轻裘宝带。
殿中乌泱泱跪了满地,众人齐声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谢清鹤目光如蜻蜓点水在沈鸢脸上掠过,瞥见她眼角的绯红,谢清鹤脚步一顿。
随后又泰然自若收回视线。
皇后言笑晏晏:“清鹤怎么这会子过来了,也不早点说,母后也好让人备下广寒糕。”
谢清鹤淡声:“路上碰见苏少夫人的婢女。”
皇后一怔,忽而瞧见松苓捧着漆木托盘,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太监。
人人手中都捧着一盒经书。
皇后怔愣不解:“这些是……”
她目光投向沈鸢,双眼不经意缀上冷意。
松苓福身:“回娘娘,这四十九卷经书是我们少夫人这四五日废寝忘食抄的。少夫人本是让奴婢送到佛前,可惜经书太多,奴婢一人搬不完,好在路上碰见太子殿下。”
经书确实是出自沈鸢之手,整整七七四十九卷,不曾假手于人。
皇后唇边的笑意染上几分牵强:“苏少夫人果真同亦瑾伉俪情深,病中还不忘为他抄写经书祈福。”
众夫人跟着附和。
“这么多的经书,怪道苏少夫人精神不济,若是换作我,没有十天半个月,定是抄不完的。”
“废寝忘食只怕还不够,我瞧着得不眠不休罢。苏少夫人也真是的,便是再心急,也得顾着自个的身子,若是苏公子知道,只怕该心疼了。”
虚惊一场。
沈鸢拿手帕抹去眼角泪珠,掩唇低语:“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夫君安好。”
她声音压得极低,可不知怎的,提到“夫君”两字时,沈鸢感到上首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待她再次抬首,却见谢清鹤漫不经心捧着茶盏,一口一口抿着。
坤宁宫一派祥和,哪有先前的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年轻的姑娘拿团扇半遮脸,悄悄窥视上首的谢清鹤。
皇后喜闻乐见,朝下首的一个年轻姑娘道:“明儿,你过来。”
那是当今龙虎将军的女儿,沈鸢昨夜也曾在册子上见过。
龙虎将军驻守边关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常年征战在外,龙虎将军对这个女儿有求必应,舍不得她早早嫁人,一直留到今日。
女子鬓间半点珠翠也无,靥笑春桃,荷衣翩跹。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执在手上,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羞赧上前,施施然朝谢清鹤行了一礼。
一身素白春衫,腕上不见一点珠玉。
皇后抿唇,从腕间褪下一个嵌珠金手镯,套在女子手上:“虽说是听经,可你穿得也太素净了些。园子的重瓣牡丹开得正好,清鹤,你陪明儿一道去。”
往下的话沈鸢不曾听清,她昨夜一宿不曾合眼,神思倦乏。
沈鸢一手揉着眉心,借着更衣的由头,扶着松苓的手缓慢离开。
四下无人,园中花光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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