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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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鹤真的带人去了汾州,又或是他厌烦自己,将沈鸢遗忘在别院。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于沈鸢而言都是天大的喜讯。

    可他还是来了。

    身子朝后避开半步,沈鸢心生狐疑:“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她心中存着万千疑虑,想知道谢清鹤可有听信自己的话,想知道明宜如今可安好。

    可沈鸢脸上不敢流露出半分。

    谢清鹤抬手轻碰她的眼睫:“带你去个地方。”

    沈鸢转首望向园中昏暗天色,踟蹰不前:“这么晚,还是改日……”

    她并不想同谢清鹤一道出门。

    谢清鹤唇角噙着浅淡的一丝笑,他目光仍落在沈鸢脸上,一言不发。

    压迫和震慑无处遁形,沈鸢落在枕边的手指往里蜷缩半分。

    少顷,她缓慢垂下脑袋:“……好。”

    在谢清鹤跟前,沈鸢向来说不了半个“不”字。

    听话顺从是沈鸢唯一能做的事。

    长街空荡,连半个行人的影子也见不到。

    八宝香车穿过长街,车前悬着的两盏雕花玻璃描金宫灯摇摇晃晃,光影透过墨绿车帘,若隐若现。

    沈鸢一颗心惴惴不安,时不时抬起眼皮望向倚在车壁上闭目假寐的谢清鹤。

    她不知马车会驶向何处,更不知谢清鹤怎会心血来潮带自己出来。

    车帘掀开小小的一角,沈鸢悄声往外望。

    再往前就是尚书府。

    掌心沁出细密的薄汗,沈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她眼睁睁看着马车离尚书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而后,飞快在尚书府前越过。

    沈鸢无声松口气。

    转首,不偏不倚对上谢清鹤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睛。

    沈鸢心口骤停,满腔心事落在攥紧的丝帕上,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八宝香车跨过半个汴京,随后在渡口前停下。

    月明星稀,一轮明月高悬在夜幕。

    十来个奴仆手持珐琅戳灯,乌泱泱站了满地。

    烛光通明,耳边隐约传来江水的翻涌声响。

    沈鸢不明所以,隔着车帘缝隙,只依稀瞧见渡口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身材魁梧,遥遥瞧见谢清鹤的马车,忙不迭走上前,朝谢清鹤行了一礼。

    “见过殿下。”

    男子嗓音沙哑,双目通红,浑浊不堪的一双眼珠子布满红血丝,似是多日不曾合过眼。

    谢清鹤眸色淡淡:“将军客气了。”

    ……将军?

    沈鸢遽然扬首,心乱如麻,望向谢清鹤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定定望着谢清鹤,心口起伏不定。

    隔着墨绿毡帘,明将军粗犷雄浑的嗓子再次传来,他眉宇间笼罩着阴霾愤懑。

    明将军挥挥手,身后的婆子扶着一人从船舱走出,那人一身男子装束,浑身上下灰扑扑的,声音却是女儿声。

    沈鸢一颗心沉到谷底。

    那是……明宜。

    一左一右,两个婆子架着明宜,他们都是明家府上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在

    明将军手上,自然对明将军唯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忤逆。

    婆子好言相劝:“姑娘,好好的你惹将军生气做什么,你可知将军他为了你日夜难寐,若不是……”

    明宜愤愤瞪了明将军一眼:“我没有这样的父亲,我父亲才不会这样,逼我嫁给……”

    “闭嘴!”

    明将军狠狠剜向明宜,“丢人现眼的玩意,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若不是殿下相助,我还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竟敢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明将军怒不可遏,“是我对你太过放纵,才养出了你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明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家里从来不曾亏待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和你母亲的?”

    话落,又拽着明宜上前,恭敬朝谢清鹤拱手。

    “殿下放心,回去后我定好好管教,还请殿下饶过小女这回。”

    满地无声,月光清凌凌,无声俯瞰渡口边上的闹剧。

    沈鸢心如死灰,她难以置信睁大双眸,直愣愣盯着车帘。

    冷意在指尖缠绕。

    倏地,一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指腹贴着指腹,掌心对着掌心。

    谢清鹤好整以暇握着沈鸢的手腕,顺着指骨一点点往上,他捏着沈鸢的指骨,声音清朗惬意。

    “婚期将近,将军若是……”

    他话还没说完,明将军躬着的身子伏得更低了:“殿下放心,我定严加看管,不会让她踏出房门半步。”

    明宜不甘心,沙哑着嗓子啜泣:“我不!”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左右压着自己的婆子,双膝跪地挪到明将军跟前。

    “爹,我求你,我不想入宫。你不是一向最疼我的吗,为什么就不能……”

    “我就是平时太纵着你,才养出你这样不孝的女儿。”

    明将军对明宜的哀求无动于衷,他朝婆子使了个眼色:“把姑娘送回府,若是再出岔子,我定不会轻饶。”

    一语落下,又叠声向谢清鹤告罪。

    谢清鹤漫不经心:“其实找到明姑娘,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明宜猛地转过脸,双目狠狠瞪着那张墨绿毡帘,她脸上哪有半点往日的温柔内敛。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

    明宜用力挣脱婆子的桎梏,往马车那挣扎。

    她去淮水一事只告诉过沈鸢,连亲近之人都不曾告知。

    明宜披头散发,整个人疯疯癫癫,她口中喋喋不休,“不可能,不可能的。谢清鹤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

    明将军气急攻心,手臂高高扬起:“闭嘴!你给我——”

    “——住手!”

    一道慌张的嗓音从马车中传出。

    江风荡开毡帘的一角,透过那道狭小的缝隙,沈鸢清楚看见明宜眼中的错愕震惊。

    她僵硬着转过脑袋,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马车中的沈鸢。

    那双眼睛填满恨意憎恶,明宜张了张唇,无声吐露两个字:是你。

    毡帘垂落,隔绝了江上的徐徐风声。

    沈鸢木讷坐在车中,直到明将军带着家里的奴仆离开,直到江边只剩他们这辆马车,沈鸢仍是不曾说过半个字。

    良久,她轻轻吐出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说的并非是实话,知道自己在为明宜作掩护。

    汾州和明宜去的淮水隔了八千里路,天南地北,沈鸢天真以为自己真的能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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