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 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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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

    这样的樱桃酥,沈殊送来满满当当的一盒。

    松苓悄声道:“苏府家大业大,府中上下都要打点,大姑娘怕姑娘您受委屈,巴巴让玉竹送来。”

    这样的攒盒,沈殊共送来八个,满打满算抵得上万两银子。

    沈鸢怔怔,一时难以言喻。

    沈父给自己备的嫁妆,只怕还不及沈殊送来的。

    松苓碰碰沈鸢的手肘,压低声音提醒:“姑娘快别愣着了,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才要紧,我去小厨房看看可有姑娘爱吃的糕点。姑娘一日未曾进食,总不能在这干坐一夜。”

    语毕,掩门而去。

    梁上悬着掐丝珐琅描金山水楼阁图灯,光影晃动,似洒下满地的金箔。

    沈鸢坐在双鸾菱花铜镜前,黄梨木描金花卉矮柜拉开,正想着将沈殊送来的金樱桃酥藏在夹层,倏尔目光一顿。

    夹层并非是空着。

    两枚金书签静静躺在夹层,马踏飞燕的样式,其中一枚还是沈鸢托刘掌柜做的。

    刘掌柜信守承诺,早早为她备好小船。只是可惜,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能离开汴京,远走高飞了。

    目光在书签上短暂停留片刻,倏地,身后有衣物窸窣声响起。

    沈鸢陡然一惊,寒毛竖起。

    这屋里除了她,就只有躺在榻上重病不起的苏亦瑾。

    她猛地朝后望去。

    榻上躺着的人影一动不动,灿若晚霞的霞影纱锦帐挽起,露出帐中骨瘦如柴的身影。

    沈鸢目光往上移。

    面如冠玉,眉若墨画。许是病久了,苏亦瑾薄唇泛白,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瘦脱了相。

    苏亦瑾一只手垂落在榻沿,腕节分明。

    沉吟片刻,沈鸢大着胆子往前半步。她一手捏着团扇,只用扇柄的一端抬起苏亦瑾的手腕。

    轻轻放在锦衾之下。

    喜服应是照着苏亦瑾往日的尺寸做的,可惜病了这么些天,他早瘦了一大周。

    松垮的喜服穿上身,越发显得空荡,露出一节白净骨节匀称的手腕。

    兴许是为了祈福,苏亦瑾腕上还缠着一串小叶紫檀搭朱砂赤红大漆手串。

    满堂红烛晃得沈鸢眼花,沈鸢瞳孔骤紧,似乎瞥见手串下的一点红。

    团扇陡然掉落在地,无声落在狼皮褥子中。

    暖阁烛光辉映,沈鸢提着一颗心,双手牢牢握在一处,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

    待要凑近细看。

    忽而听见头顶传来有气无力的一记咳嗽。

    沈鸢吓白了脸。

    ……

    一夜无雪,次日难得天晴。

    春寒料峭,湖面冰块消融,偶见树上一点绿意。

    太监手执拂尘,站在廊下吆三喝四。

    “手脚都给我麻利些,别想着偷懒。”

    嗓子尖细,如生锈的利刃。

    遥遥瞧见谢清鹤,太监唬了一跳,一张老脸堆满笑意,谄媚着上前。

    “殿下可算是来了,陛下都念叨半日了。”

    福公公在旁人面前耀武扬威,在谢清鹤眼前却连腰都不敢挺直。

    “陛下一早让人开库作画,又说水榭日光好,让人搬了东西过去。”

    水榭临湖而建,四面垂着嵌贝流光阁帘,日光照落在珠贝帘上,似有万丈光芒。

    黄花梨剔红嵌宝八屏风后设有剔犀四平方桌,桌上供着笔墨纸砚。

    皇帝一手执笔,闻得谢清鹤过来,笑着仰首。

    “清鹤来了,快过来。你瞧瞧朕这牡丹画得如何?”

    话音刚落,胸腔立刻传来几声咳嗽。

    谢清鹤皱眉:“湖边风大,父皇还是保重龙体要紧。”

    皇帝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

    他从福公公手上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润润嗓子。

    “你不懂,牡丹本就是天地之物,拘于一室,倒委屈了它。你母后若是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谢清鹤勾唇,眼中的轻蔑一闪而过。

    只怕皇后的言下之意,并非如此。

    纸上的牡丹栩栩如生,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皇帝三句不离皇后,少顷,才终于想起谢清鹤是大病初愈。

    “朕先前听皇后说,你从马上摔下,在榻上躺了一个多月,如今可好些了?”

    “劳父皇挂念,已无大碍。”

    皇帝颔首:“那就好,跟着的是哪位太医?”

    福公公笑着上前:“陛下忘了,娘娘为殿下请的是许太医。只是不赶巧,

    许太医今日不在宫中。”

    皇帝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福公公:“今早苏尚书递了帖子,请许太医出宫,说是苏小公子昨儿夜里醒了,这会子苏府正热闹着呢。”

    谢清鹤不动声色抬起眼皮。

    福公公眼角笑出褶子:“依理这话老奴不该说,只是这苏少夫人真真是个有福气,这才刚过门,苏小公子就醒了。”

    福公公伺候皇帝多年,自然知晓皇帝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喜闻乐见。

    他绘声绘色讲述苏府的奇闻:“陛下不知,苏小公子昏睡不醒多日,苏尚书无法,只能请道士算了一卦,这不就是天赐良缘?”

    皇帝果然高兴:“这事是真的,可别是你这老东西编排出来哄朕的?”

    福公公叠声道:“老奴哪敢乱说,千真万确。只怕用不了多日,苏尚书家里就该添丁了。”

    一语落下,忽然听见清脆的一声。

    珠帘摇曳,晃晃悠悠。

    茶盏在案上磕出响声,谢清鹤目光坦然,平静对上皇帝望过来的视线。

    “不小心扯到伤口,没拿稳,还望父皇见谅。”

    皇帝点点头:“也罢,你先回去,顺便挑些东西替朕送去苏府,这样一桩好姻缘,可是百年难得一遇。”

    谢清鹤眼眸沉沉,黑眸如深潭古井,让人辨不出喜怒:“……好。”

    ……

    苏府前车马簇簇,府门洞开,张灯结彩。

    廊下悬着各色的彩灯,随处可见张贴着大红的“喜”字。

    园中绣带飘飘,疏林如画。

    苏尚书两鬓斑白,精神矍铄。

    “犬子何德何能,竟让陛下这般挂念。明日入宫,臣定亲自向陛下谢恩。”

    谢清鹤淡声:“苏尚书客气了。”

    楹花木窗上贴着窗子,都是取的好意头,或是多子多福,或是鸳鸯戏水。

    谢清鹤眸光轻闪了闪。

    他敛去笑意,鬼使神差想起沈鸢央求自己剪的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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