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长夏: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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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收小腿,将雪白的鞋袜隐匿在裙子底下。

    李缮面无表情坐在炕上,一边除了外衣,一边道:“今晚大体会有大雨,早些歇息,明天早点走。”

    窈窈点点头,软声说:“好。”

    新竹还要重新铺个稻草,李缮说:“不用铺,我睡床。”

    窈窈微讶,昨夜他们是一起睡,但是他不喜世家女,那应该是例外,可她没有想过,从此后就一起睡了。

    所以,早上她根本没和新竹郑嬷嬷透露这件事。

    新竹很是一愣,下意识问:“那夫人睡在哪……”

    李缮瞥向窈窈,窈窈眨眨眼,垂眸盯着地面。

    他猜到窈窈身边的仆役并不知道他二人已经同床了,只是,这又有什么好瞒着的,倒像他做错了什么。

    他冷冷道:“她也睡床。”

    新竹有些担心地看了下二人,看样子,李缮是想睡好地方,好像……没旁的意思。

    对此,新竹很不理解。不过,这乡野之地的床,是很小了,不知道两人睡挤不挤,带着各种担忧,她还是退下了。

    房中一安静下来,窈窈身上,无端弥漫出一缕甜甜的桂花香,轻易萦绕在鼻间似的,让李缮鼻腔内又生出那种细碎的微痒。

    他沉了沉声,随口问:“今天的饭菜还好?”

    窈窈:“谢夫君关心,一切都好。”

    李缮也不是真关心。人总是这样的,自己经历过的事,若别人没经历过,就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吃苦也是一样。

    他想看她露出苦恼的神色,但是,这是个锦绣堆养出来的女子,对吃这样的东西,却也没什么埋怨。

    李缮突的觉得没意思,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窈窈没有异议,她也累了,正是要休息的时候。

    李缮灭了蜡烛,房中昏黑,窈窈摸到床上躺下,身旁男子的气息就重了点,他也躺了下,大臂贴了下窈窈的手,热乎乎的。

    李缮一动不动,但似乎因这手臂的接触不耐,皱了皱眉,道:“你睡进去点。”

    窈窈已经睡得很里了,她小声说:“床,太小了。”

    李缮:“你是说,我不该睡这里了?”

    窈窈:“……我没说。”青天老爷,他怎么还污蔑起人来了,虽然她心里确实难免这么想。

    李缮“哼”了声,终于安静了下来,窈窈却不敢一直和他贴着睡,开始调整睡姿。

    侧着身睡比较合适,但是,她正面对他,就太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频度,起伏缓缓,她赶紧背对他,可什么都看不见,好像把薄弱处都暴露在他眼下,叫她心内不太安稳。

    于是,她又转了回来。

    李缮语气缓缓,道:“谢窈窈,你再动……”

    窈窈赶紧躺好,她已经习以为常,心中替他念出下一句:就去地上睡。

    下一刻,李缮嗤笑了下:“我就抱你睡。”

    窈窈:“……”

    她彻底不敢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真是、真是天下第一厚脸皮!这种话如何能说得这么寻常的?

    好在李缮就是说说。她暗戳戳在心里贬了李缮好几句,心头微松,逐渐感觉到困意。

    屋外雨声滴滴答答,这种天气,最是好睡,因为床太小,放不下两床被子,窈窈和李缮共用一床,能感觉到他那边热腾腾的体温,源源不断地冒了过来。

    睡梦里,人类对温暖的本能,让她感觉到,如果钻到他怀里睡觉,应该会更加舒服。

    窈窈迷迷糊糊地想,谁要钻他怀里,到时候被他掀到地上,肯定又疼又丢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新竹的声音,这回不是做梦了,新竹的话,也一下把她炸醒:“夫人,发大水了!快起来!”

    窈窈睁开眼睛,只看新竹湿透了半边身子,她扶着窈窈,说:“滹沱河又决堤了,侯爷早前离开了,嘱咐我看着夫人,若情况不对,得赶紧上车。”

    现在情况就是不对了。

    屋内斜插一支火把,地上有一层薄薄的水,这儿是地势高的,如果连这里都渗水了,那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窈窈迅速穿好御寒的衣物,和新竹来到外面,果然下午还能看到的田埂、树木,如今全只有一个尖儿,马儿焦躁地踏着蹄子。

    杜鸣道:“夫人快请上车!”

    窈窈登车,她用力咽

    下心跳,第一次感觉到天道之狠心,缓过神问新竹:“侯爷……可还好?”

    李缮留心腹杜鸣并六个人守着马车,他自己只带着三四个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新竹道:“侯爷应该没事的。”

    李缮选这个地方当落脚点,是有考虑到地势高,但是其他乡民纵然前个月刚遭了灾,也知道滹沱河随时有决堤的风险,却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有志向的青年人,也早就随着太上军去了范阳,只留下老弱病残,这群乡民只好求老天莫要降雨,一边修家园,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场大雨自窈窈和李缮来冀州前,就一直在下了。

    不知道那些人可还好。

    窈窈看着马车外,逐渐累积的水位,心中像压着一块大石,沉沉惴惴。

    新竹将车帘放下,道:“夫人,咱们不看了,就快到山顶了。”

    窈窈勉强笑了一下。马车继续往地势高的地方走,不一会儿,却突的停了下来,外头杜鸣在喊人,亲兵们来回奔走。

    新竹询问:“外面是怎么了?”

    杜鸣抹了把雨水,说:“回夫人,车轮子陷坑里了!”

    窈窈:“我想下去看看。”

    杜鸣:“水起来了,请夫人在车上,别下来。”

    虽然窈窈和新竹也想下去,好让男人们能把马车推出来,但此时她们出去,反而需要别人留神自己,再者不小心淋坏了生病,也不应该。

    不如就在马车里,更省事点。

    新竹手脚冰凉,死死握着窈窈的手,窈窈轻轻吸气吐气,二人都不作声,等好消息。

    然而,山土早就被雨水浇酥了,雨还越来越大,亲兵们用力推,车轮反而陷得更深,甚至马车都倾斜得明显了,车内窈窈和新竹差点撞到车壁。

    杜鸣这样冷静的人,都忍不住暗骂一句这破天气。

    车内,窈窈检查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她拉着新竹的手,打开车门,道:“杜副将,我和我的婢子走路吧。”

    杜鸣抹了把脸上雨水,看看左右,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卑职无能,辛劳夫人下来了。”

    他才说完,就看着不远处,欣喜道:“将军!”

    李缮回来了。

    昏暗之中,他的影子很是高大,待走近了看,身上没好到哪去,虽然披着蓑笠,但脸上全都是水痕,将他英俊的眉眼,洗濯得更为浓墨重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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