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匪: 9、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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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兵围剿干净,也总有不得好死的那天。

    这日天又放晴,邵妈妈服侍沈琅穿了件干净大袄,梳好头发,又要推他去外头晒晒太阳。

    结果两人才出门,就迎面撞上了恰巧从这儿路过的薛鸷。

    这人手里提着把大斧,身上浮着层热气,只盯住沈琅笑:“又出来晒太阳?”

    见邵妈妈正在后头推那把木轮椅,薛鸷干脆把手里的大斧丢在一旁,颇有兴趣地凑过来:“妈妈让一让,我推来试试。”

    邵妈妈闻言松了一只手,走开了些,又忙叮嘱他:“大爷仔细些,这雪地里轮子总打滑。”

    薛鸷才不肯听,推着沈琅便疾跑出去,眼见快要撞上树时,才又急急刹住脚,差点把沈琅从木轮椅上给震得摔下来。

    沈琅面色铁青,好在一开始他便险险地抓住了扶手,回头狠瞪了薛鸷一眼:“你疯了是不是?”

    只可惜这不痛不痒的骂压根就扎不透薛鸷的脸皮。

    “多好玩。”他笑着说,“是你这人太胆小。”

    他话音刚落,邵妈妈气喘着追上来,满脸担忧地劝:“大爷……我们哥儿身子才好些,快别吓他了。”

    “又不是纸糊的,哪里这么容易吓坏?”薛鸷道,“再说我心里有数,你若无事,就去帮郑婆婆她们做活,今个儿我陪你们哥儿玩。”

    “大爷……”

    薛鸷有些不耐烦:“行了,你只管放心去,我不吓他了,也摔不着他。”

    从前在沈府里,邵妈妈只管听主子的,如今在这山匪土寨里,她也总听这几个当家的爷们使唤,听薛鸷这样说,她心里又是纠结,又有些放心不下。

    薛鸷见她还不肯动,便转头冷眼看向她:“我说话是不管用了么?”

    邵妈妈觑见他眼神,终于还是颔首说是,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她走了,薛鸷伸手往下轻轻拍了拍沈琅的脸,笑道:“走,哥哥带你去摘果子吃。”

    说完也不管沈琅答没答应,薛鸷便兀自推动着那木轮椅走出去,将人推到了离这儿约百米远的树林子里。

    快要到时,沈琅便看见不远处的一小片柿子树上压着薄雪,枝头满坠着熟透的橙红色果实,只是那些果树都长在山坡上,过去的路又很不平,沈琅坐的木轮椅应该上不去。

    “明日我就让他们来打果子了,也就今日能看见这般光景。”薛鸷又顺手掐他脸,“你想不想摘那果子?”

    沈琅皱着眉打开他手。

    这儿的山景着实很漂亮,只是坐在此处,便能眺望到远方连绵的山峰与云海,沈琅常居内院,还不曾看见过这样辽阔的景象,一时间竟走了神。

    等他回过神来时,薛鸷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半蹲下身子凑过来,伸手像是要抱他起来。

    “你干什么?”沈琅开口。

    “抱你去摘果子。”

    “不必……”

    不等他说完,薛鸷就一把将他从那木椅上抱将起来,这瘫子和他料想得一样轻,只是挣扎得厉害:“你松手!薛鸷!”

    薛鸷轻而易举地便抱他爬上山坡:“你不要我抱,难道要我松手把你摔雪地里去么?”

    沈琅闻言这才不挣动了。

    他低头瞥见薛鸷的手臂,这人只穿了件薄衫,衣袖半挽起来,露出了两只结实有力的小臂,晒得比他那张脸还要更深一点颜色。

    这会儿因为腿脚使不上力气,沈琅很没安全感,只能下意识地攀住了薛鸷的肩膀和脖颈。

    “我腾不出手,劳烦少爷替我取一下腰间那布袋子。”薛鸷对他说。

    沈琅迟疑了一刻,然后才伸手摸向他腰间,艰难地扯出了那只麻布口袋。

    “我举你上去,你只管摘,摘到多少都是你的。”

    薛鸷说着便又将他托举高了,徒然离地这样高,沈琅心里多少有些怕,下意识便抓紧了这人肩头的衣裳布料。

    他感觉自己似乎腾地便“长高”了许多,就连嗅到的空气似乎都更凛冽清爽了。

    这种感觉令他既害怕又新奇。

    “……我不要。”沈琅显得有些抗拒。

    薛鸷箍紧他腰身,强硬道:“又忸怩什么,快摘。”

    沈琅总怕他抱不稳,因此不敢随意乱动弹,薛鸷则故意摇晃了几步,让那些冰果子贴蹭到他面颊上:“摔不着你,赶快。”

    眼看那橙红色柿子已经近在咫尺,沈琅只好赶鸭上架般,一边命令他“别晃”,一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摘下了一颗果子,而后塞进了那只布袋里。

    摘了这一颗,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冬日的日光冰凉凉地打在他身上,沈琅被高举着,仰头摘果子的时候有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薛鸷这时忽然想起问他:“你怕不怕高?”

    沈琅想了想,说:“不怕。”

    “摘左边那颗,那颗看着就甜。”薛鸷又指挥他。

    直到装满了一口袋的果子,薛鸷才抱着他回到木轮椅边上,沈琅低头的时候发现薛鸷的发顶上沾了一点雪,想是方才摘果子时不小心蹭上的。

    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伸出手去替他扫去了那点雪。

    “做什么?”薛鸷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看向他。

    “有雪。”

    “哦。”

    “今日高兴么?”薛鸷又问,“摘了那么多果子。”

    沈琅:“还行。”

    “少扯谎,方才我都看见你笑了。”

    沈琅并不记得有这回事,只是他才刚心情确实不错,自从腿坏了以后,他就再没去过那么“高”的地方。

    不过他并不肯遂薛鸷的意,于是冷哼一声:“若是我没有,那你立即就死了。”

    薛鸷闻言伸手掐住他两腮:“你这瘫子好会咒人,要死也是你这个病秧子先死。”

    “我好心带你来玩,你又狗咬吕洞宾。”

    “谁才是狗,你自己知道。”

    薛鸷笑起来,而后又故意揉乱他的头发泄愤:“你若不是狗,就是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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