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幻: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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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再次从丹陛上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若无其他事,诸位便散了罢!”

    天子出征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一,出征的前一夜,唐璎去南阳宫为他送行。

    四月的雨总是缠绵悱恻,细细密密的。雨丝飘散过来,触肌微冷,给人以清新柔润之感。

    唐璎索性舍了伞,携雨漫步在宫道上,不出一刻便到了大殿门口。

    御桌前,黎靖北一身铠甲端坐在龙椅上,剑眉星目,气度华然,正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听得脚步声,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浮起和暖的笑,琥珀般的狐眸中仿若盛满了寂夜的星光,美得触目惊心。

    “你来了。”

    他没有回头,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唐璎倾身环住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长剑上。

    那是一把由陨铁锻打造的剑,硬度极高,奇重无比。剑身虽比寻常长剑略短,却不失锋利。

    唐璎认得这剑,此乃嘉宁十四年,黎靖北初次上战场时,她叔父唐瑜所赠。

    唐瑜是咸南的有功之人,曾因远征北梁被先帝封为骠骑大将军。庆德年间,他行军在外,路经华州时,偶然打造了两把陨铁剑,一把名为“时和”,一把名为“岁丰”,取“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之意。

    “时和”稍长,是叔父的主剑,而“岁丰”略短,拿来给十五岁的少年耍再合适不过。

    那把跨越两代君王的主剑,早已随着叔父的故去葬进了功臣墓,至于“岁丰”……

    唐璎望向眼前专心拭剑的男人,眸光变得柔润——

    则在两国休战后,被黎靖北供去了太庙,永享香火,以祭故人。

    顷刻——

    “陛下决定好了吗?”

    唐璎问的是他出征的决定。

    黎靖北“嗯”了一声,眸光缱绻,嗓音轻得仿若蒙了一层纱,打在细细的雨点上,沁人心肺。

    “明日就走。”

    至此,唐璎便不再多言。

    二人均是胸怀鸿鹄之人,聚时可缠绵亲密,别时亦能各自为主。

    然而,唐璎更愿相信,天子远征的决策并非临时起意。反之,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宫灯下,男子放下剑,反握住她环过来的纤纤玉手,狐眸微凝,声音隔着雨幕,显得朦胧而空茫——

    “修门人抓到了,是大内的几个太监。”

    黎靖北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唐璎却明白他的意思——

    所谓“修门人”,指的是承安门被炸后,修理整建的宫人。

    那日黄梅山闹事后,二人推断出,泄露天子行踪的人只能是修宫门的人,随后张己协同孙少衡等人对此进行了一番大规模的排查。如今黎靖北提起,想来是已经有些眉目了。

    可抓到人又能如何?

    同敲锣的刘起民一样,他们不过是一些底层的喽啰,上位者压根儿不会让他们接触到核心机密,即便是严刑审问,也很难有结果。

    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林岁。

    不知为何,唐璎突然就想到了几日前的朝会上,董赵沈三人联合上奏的场景。

    “说起来……自陛下答应替莫同洗冤后,孔青待我们也算坦诚。”

    她将头枕在男人的肩窝处,无奈地笑了笑,“我无论如何都未曾料到,他竟还藏了一份手札。”

    “——手札是假的。”

    黎靖北狐眸微弯,唇角扬起一抹狡黠,“所谓‘手札’,不过是朕令崔杭走访过兴中后,根据孔青所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模仿孔青的口吻来撰写的。”

    唐璎愕然抬头,瞳孔逐渐放大,“你是说……”

    黎靖北点点头,“那些人将孔青指认为孔玄,不就是想混淆视听,指鹿为马么?”

    想起连日来的那些口诛笔伐,黑白颠倒,男人的眸光陡然变得锋锐——

    “他们能,朕也能。”

    言讫,他又笑了笑,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承安门附近的那具男尸,一旦被三司认定为孔青,便也印证了他宫变那晚进宫面圣的真实性,那么他所著的‘手札’,自然也就是真的!”

    唐璎恍然,琢磨出黎靖北的同意后,内心一阵咂舌。

    眼前的这位本事可不小,竟会想到动用三司的力量来验明死者身份,以假乱真,以真盖假,从而破局。

    说起三司,作为堂官的董赵沈三人虽在七卿之列,却并非天然的“帝王一脉”。

    诚然,大理寺卿董穹始终是天子的心腹,可左都御史赵琢和刑部尚书沈知弈却不是。

    赵琢为人谨慎,一生不曾涉党。而沈知弈则不然,他曾在三王相争时效忠过靖王,与太子是天然的敌对方。如此一来,他的证词反而更有可信度。而只要三司证明了那具男尸的身份乃孔青,再加上那份颇具可信度的“手札”,君王便可由此颠覆舆论,反转棋局。

    许是黎靖北平日里将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她,唐璎几乎都快忘了,这家伙是个天生的政客,冷血,敏锐,最擅长借力打力。

    得亏他是一位明君。

    抬头望了眼渐暗的天色,唐璎垂首,默然在君王侧颊落下一吻。

    “陛下,我该走了。”

    女子的声音纯澈,柔润,带着朦胧的缱绻之意,却唯独没有留恋。

    黎靖北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多做挽留,只垂眸叮嘱道:“雨夜湿滑,路上小心。”

    唐璎“嗯”了一声,从喜云手中接过伞,抬腿离开了南阳宫。

    出宫后,眼见雨势越来越急,她紧赶着赁了辆马车,转头往京郊驶去。

    一路上都是雨打车帘的声音,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惹得人心绪烦杂。

    唐璎盯着赭色的防风帘,一时有些失神。

    黎靖北离京在即,按常理来说她本该多留一会儿的,然而田老夫人头七方过,尸身早已入殓,原定的时辰是今日酉时下葬。

    她到时,下葬仪式已然开始。

    唐璎隐入人群中,双手合十,为逝者做完最后的祷告。

    酉时到,棺木落下。

    就在那一瞬间,一阵若有

    似无的天麻味突然钻入唐璎的鼻腔,令她眸色一震,胸口掀起惊涛骇浪。

    雨滴如豆,击打在棺木上,似急扣的鼓点,誓要将那沉睡之人敲醒。

    望着黑洞洞的雨幕,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你究竟在为谁卖命?……

    戌时到,宵禁至,城门关闭,本就静谧的京郊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唐璎却并未离开,鹿眸微阖,一身蓑衣,矮身倚在凉亭内,兀自守着田老夫人的坟冢出神。

    忽而一阵阴风袭来,携起亭角的雨滴狠击在斗笠上,倾流而下的雨水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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