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法则: 7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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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根弦突然崩断。

    再一次脱下虚伪的面具,毫不掩饰地施展他肮脏的手段,展露他狭隘的心思,用最让人唾之以鼻的手段,硬生生把她抢回来,抱在怀里,一遍遍宣告,这是他的。

    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在乎她怎么看他。

    岁聿总觉得,时间会冲刷一切。

    但时间会绝对平等公平地对待每个人。

    它不给予任何人机会。

    甲板上,他凝望着怕到失焦的女人,云淡风轻下心急如焚,五分钟的救援,实在太久,她已经等不了了。

    大脑飞速旋转,他在心里把所有学到的知识通通堆到这道选择题面前。

    以极快地速度做出判断。

    “放了景寻昭。”

    假装不在意,也许她能有条活路。

    只是身娇体贵从未走到过绝境的人是没办法设身处地摸透亡命人的想法。

    手中的杯子碎在铁皮上,透明的玻璃渣在阳光下冉冉生辉,红酒流淌到脚边,落入水中的是四个声响。

    所有人都在惊叫时,只有一个身影冲了出去,大脑一片空白。

    他伸出手用力去抓,明明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在水下,他朝着不断向下的身影游去,双腿被死死缠住,那个混蛋完全不打算放过他,大有一种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夜晚的深海眼前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努力去抓,她的身影却一点点消失在尽头。

    咸涩的海水灌入肺腔,深深的无力与恐惧瞬间淹没他的大脑。

    那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慢慢回忆,却觉得恍如隔世,很多片段模模糊糊,连不到一起。

    那是他经营岁氏最辉煌的三年。

    同样是岁氏最辉煌的三年。

    可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灰色的记忆,偶尔抬头还能看到令人窒息的蓝色。

    只记得一瓶药接一瓶药,一个记不清的噩梦接一个记不清的噩梦,每每醒来浑身被冷汗打透,他抱着枕边的日记,一下一下轻抚,像是在摸着人,蜷缩在一起,唯有这样才不至于被可怕的心悸夺去呼吸。

    他们说他病了。

    他心里清楚,他不是病了。

    是她不在。

    他的时间停止了。

    就像是和他一起落入海中不再运转的手表,一直停在2月29日凌晨00:39,再也不会旋转了。

    她不来他的梦中,除了一只猫一本日记什么也没留下。

    就连“死”的那天也选的很残忍,四年才能碰上她一个忌日。

    他不愿相信她死了,只有这样,只有抱着这个想法,他才能在第二天有勇气睁开眼。

    重新种一盆小雏菊,重新给岁日日换猫粮换猫砂盆。

    他等不到第四年。

    等不到所有人浩浩荡荡地从他眼前耳边穿过,讨论她死去四年的事宜。

    所以他精挑细选了一个好日子,在2月28号,他会安静地挖了她的空坟,安静地抱着她的日记本和他种的小雏菊躺在为她打造的棺椁,安静地去找她。

    后来提到他这个想法时,杜明君等人还是不寒而栗,直言:“你当时病的太重了。”

    可他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我没病。”

    他不是因为发病做的这个决定。

    在海里没抓到她的那一刻,他已经这么做了。

    只是侥幸活下来后不能接受罢了。

    他的时间在重新碰见她的那刻重新得以运转。

    日思夜想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那个时候他唯一一次承认自己病了。

    暗自庆幸,自己病的这么重真是太好了,能看见她真是太好了。

    他反复不断地确认她是活的,只要离开他的视线一眼,他就没由来的心慌,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会怀疑她是不是一个幻影。

    她骂他,他不怕,她打他,他不怕。

    她恨他甚至想杀了他,他也不怕。

    但他得抱一下她。

    那时候她不允许他靠近,从遥远的百米马路相隔,到他一点点走到她面前,一点点碰到她,再一点点抱住她,他用了很久。

    已经习惯了平海乌鲁来回跑,有时从平海处理完公司的事马不停蹄飞到乌鲁,站在老旧小区盯着已经黑掉的一楼看一晚都不合眼。

    点一支烟。

    他其实已经不抽烟很久了,很多药是不能抽烟食用的。

    但也有不想抽烟的时候。

    比如能吻她的时候。

    他会点一支烟,任由它燃尽,不入嘴。

    等着景昭吻他。

    他也会在口袋塞一颗糖,一直带着,没拿出来过,但总是送不出去。

    好在没烂在口袋里,接她回家的那天,他偷偷把糖塞到她的口袋。

    他确实不是一个有爱人天赋的人。

    没有共情力与同情心,使得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太多年,痛苦这个词在之前的人生经历中只会显得虚伪可笑。

    于是在遇见她之后,他的人生开始变轨了。

    她慢慢展露她天赋异禀的爱人能力,从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到他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似乎都能得到她平等的善意与关爱,不管是谁,她总能笑意盈盈地盯着看。

    偶尔撒撒娇,偶尔讨好讨好他,偶尔拌拌嘴,偶尔用她取取暖。

    她和给予他无限包容与溺爱的人很像,但又不一样。

    那时他一直觉得是她不一样。

    很久之后才恍然大悟,不一样的不是她。

    是他。

    在学不会爱的他那里,只能用尽恶劣无耻的手段,惯用的强盗逻辑下,他一直坚信谁抢到就是谁的,所以蛮横无礼地把她夺过来,打造了最硬的链条,一圈一圈捆住她。

    他在这个怪圈里转啊转,就是抓不住她,像个不要命的赌徒,搭上声誉,搭上尊严,搭上生命,搭上所有的一切。

    然后在快死去的时候才小声说“爱”。

    换成其他人,或许就唾之以鼻,甚至还要在他这副半死不活的躯体上捅两刀。

    景昭是不一样的。

    回头,看他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她还是心软了。

    蹲下来,问他:“糖果工坊会倒闭吗?”

    你看,她善良到连台阶都给他铺好。

    他指着用眼泪浇灌出来的小雏菊,坚定开口:“不会。”

    他有信心,会慢慢学会爱她,会一点点重新种出一片属于她的绿洲。

    好在,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抬头,她正打算在溪边大施拳脚,和一旁的老爷爷比拼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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