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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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提曾想过先拿此国开刀,但派出去的数支人马全都迷失在了沙漠之中,没有一人回来,一直到三四年后,驻守在乌姮和燕济边境的士兵在两国交界处的山林中发现了数百具被吊在树上的尸体,大部分都已成白骨,且身体扭曲,指骨断裂,缝隙间还留有刀箭等利器,可见生前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

    自此,乌姮国就更添了一层神秘和血腥的色彩,如非必要,无人敢轻易涉足那片望不到尽头的沙漠之海,谢定夷想要一统列国,但却对没有把握就送死的事没兴趣。

    西羌派人出使乌姮,不论有没有成功,都代表了一个信号,那就是淳于通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

    在无人清楚乌姮国实力的当下,她若是与其同盟,确实是个谁也料不到的变数,但谢定夷却不大相信她能这么轻易说动一个与世隔绝百余年的国家同他们一起开战。

    各国之间的博弈总是惊险中充满着意外,有时候一阵风一场雨或许就能让你从绝境中反败为胜,一个谎言一句天命也能让你军心动摇,从十四岁去往边疆开始,谢定夷就看过太多这样的事,深知只有自己稳如磐石才能与他人对抗,没得因为一点细微的风吹草动就乱了阵脚。

    “今年的军备粮草如何了?”

    每年入冬军备粮草就是最头疼的事,中梁打了十几年的仗,过往还算富裕的国库早就消耗一空,燕济等国的国库也不算富裕,唯一有点钱的昭矩,也因为西羌的反口被迫割让了最富庶的十六州,再加上这些年兴办学宫,巩固各地权柄,平息叛乱,也是流水一样的钱花出去。

    听到此问,兵部尚书崔敦礼立刻道:“陛下恕罪,今年秋雨频繁,漕运艰难,西北又遇风灾,粮草只清点了十之又七,除了风干的肉条外,已含仓米、谷、麦、荞、青稞,余下三成只能以粟而代,此外,马料和茭草还有不足,臣已向户部请章,但陈大人事忙,恐怕难以及时齐备。”

    闻言,户部的陈巽立刻走上前来,道:“启禀陛下,今年菰州水患严重,为修水利,已经拨了数章给予工部,加之崔大人所说的漕运、风灾等事,实无余资另行支应,臣并非推诿,实乃力不从心。”

    崔敦礼道:“如今西羌虎视眈眈,若无军粮,北境兵马如何调遣?到时边境有变,又该由谁负责?陈大人一拖再拖,是将边事置于不顾了?”

    陈巽道:“兵事为重,户部未尝不知,但国库中的每一笔银两皆有归处,皆有章可循,照崔大人的意思,难不成菰州水患就能置之不理?西北风灾又能弃之不顾?”

    崔敦礼眉头一蹙,道:“我何时说过这种话,简直是强词夺理!”

    陈巽见他落了下风,立刻朝谢定夷行礼道:“陛下明鉴,军备粮草事关民生,臣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可并非是户部懈怠,实在是国用紧张。”

    朝中的事吵来吵去,大多都是因为没钱吵,谢定夷登基前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钱发愁至此,用力揉了揉额角,听他们你一言我一眼的吵完,还是没给出个章程来,便道:“行了。”

    殿中一下噤声,全都弯腰低下了头。

    谢定夷道:“户部先清点今年的账册,看看何处有缺漏,西北几州受灾,赋税减免是定然的,其余的若还有问题再循册问责,兵部先往淮平遣送军备粮草,余下再发澄州,近日加强边防——先这样。”

    崔、陈二人应是,同余下的臣子陆续退出了殿内。

    ……

    回到近章宫,沈淙已经走了,谢定夷两腿一抬倒在窗榻上,还在想军备粮草的事情,余光看到小几上放着一个陌生的木盒,那锁扣处凿印了一个古朴的沈字。

    沈淙的东西。

    是忘带走了么?

    她心下疑惑,坐起身将那盒子取到手中,发现那金锁松动,并没有扣紧,打开来看,里面放着满满一掌厚的银票,最上面则静静地躺着一枚青翠的玉扳指。

    第43章

    说是要下棋,但从这日开始一直到腊月,谢定夷和沈淙都没再见过面,沈淙是因为除夕要同宿幕赟留在梁安,所以趁着腊月前后回晋州一趟,等到他回来,各地的官员也开始回京述职,谢定夷忙得头脚倒悬,每天光看奏折就看得眼冒金星。

    到了腊月十五这天,她总算清闲了一回,兴致起来又骑马去野外垂钓,山里落了雪,她从马背上取出蓑衣和斗笠戴好,从芦苇深处搬出一块平整的大石头。

    待一切就绪,她就将穿好饵料的鱼钩随手抛进了江内,江面上的风夹杂着淡淡的寒意,飘雪落在肩上,很快就将她的斗笠和蓑衣染成一片雪白,缓缓流淌的江水如同银灰色的绸缎,从她身前一阵一阵地飘过。

    “钓上来了吗?”

    身侧骤然响起的声音和她眼前飘落的冰雪无甚差别,谢定夷眯着眼回头看了一眼撑着伞、披着氅衣的沈淙,笑道:“来了。”

    沈淙上前一步,替她拂落肩上积雪,道:“山里路很难走。”

    谢定夷问:“然后呢?”

    沈淙道:“我鞋袜湿了。”

    “好罢,”谢定夷将鱼竿压在河边的大石下,站起身跺了跺脚,道:“正好暖和缓和,手都没知觉了。”

    沈淙的马车停在山道旁,乍一看格外低调简朴,里面却别有洞天,软垫小几样样不落,甚至连熏香炭炉都做得格外精致,谢定夷将蓑衣和斗笠解在车轸上,抬步踏进车内,一股含着香气的暖意瞬间包裹住了全身。

    见沈淙也上了马车,赵麟便接过他手中的伞替他关好了车门,寒冷的风雪一下子被隔绝在外,沈淙解开脖间的系带,将氅衣脱下挂到了门边。

    两人许久没见,一时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沈淙想她也说不出口,抬眼瞥了她一眼,问:“做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谢定夷朝他伸手,道:“过来。”

    沈淙道:“这是在外面。”

    “我又不对你做什么,”谢定夷道:“我是哪里像色中饿鬼吗?这么不分场合。”

    她身侧美人环伺,自然不用当什么色中饿鬼,沈淙心中默默反驳了一句,抿了抿唇,还是往她身边坐了坐。

    好在谢定夷确实没干什么,只抬腕握住他的手便没动作了,沈淙将她冰冷的指尖放在掌心里暖,安静了一会儿,问:“宫里怎么样了?”

    谢定夷问:“谁?晏停么?”

    沈淙嗯了一声,听见她说:“都办妥了,不会有什么差错,只要近些日子别见面成了。”

    沈淙道:“……已经很久没见了。”

    来人想针对沈淙,她便顺着对方的意走,若是点到即止,那大概就只是后宫争斗,不涉其它,若是还有下一步,那她也留给了对方往前一步的空间,如今陷阱已经布好,就看对方跳不跳了。

    谢定夷道:“不是才一个多月吗?”

    去年沈淙随宿幕赟外派,两人四五个月没见他都没说什么,怎么今日反倒不高兴了。

    沈淙闻言,心中顿时生出一股闷气来,可看着眼前这张含笑的面孔又说不出什么,只得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闭口不言了。

    谢定夷道:“你不说话我可走了,我鱼还没钓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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