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令(重生):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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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拭泪

    魏弃走进小厨房时, 沉沉已然麻利地炒完一盘青菜。

    他这回并没刻意压低脚步,动静大得明显。趴在梁上睡觉的小狸奴被惊醒,“喵呜”一下叫出声来。

    沉沉听到, 回头瞥了一眼,知道他在,却依旧没吭声, 只背对着人兀自忙碌着。

    不多时,旁边缺了半条腿的破方桌上,便?添了简单的一菜一汤。她给自己盛了小半碗米饭, 坐下埋头苦吃。

    而魏弃既没过去, 也没说话, 就?这么站在门边静静看着她。

    落日西沉, 霞光熹微,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暖光。

    他的表情却总是淡的,落在阳光下,如将融的雪。

    沉沉装作视而不见?,往嘴里扒了几口米饭。

    不知不觉,咀嚼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心思亦飘远:一时想起那封所谓“放妾书”上,自己?歪歪斜斜的落款;一时又想起那柄并不属于自己?的玉如意, 身旁宫人们?或诧异或鄙夷的目光;想起自己?今日初听闻那信函真相时的羞赧,和听遍流言蜚语后、踏进朝华宫前?的踌躇与不安。

    这些情绪,魏弃会?有么?

    又或者?说, 如若她不说, 他会?懂么?

    沉沉不愿细想, 却也不得不承认:其实陆德生说得对。人在宫中,身不由己?。

    很多时候, 她并没资格拥有所谓的选择。正如谢家一朝落寞、仓皇入宫,由不得她选,如今魏弃要娶她,不管是儿?戏还是当真,她也没得选……只?是。

    只?是啊。

    沉沉想,也许自己?的确还不够老练,不够豁达,所以仍然?,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

    不甘心糊里糊涂作了谁的妾,又嫁给个、也许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无情无欲,无喜无悲,她却要空耗自己?的一生,来做他身边不被祝福的妻子,在这看不到头的深宫里,日日靠揣摩上意以求活命。她不明白这因?果,也不明白,自己?平生没做过坏事,没害过人,为何还是这种结局?

    “殿下。”

    所以她放下碗筷。

    抬起头来,终究还是向着魏弃的方向,轻声说了句:“您给的信,奴婢已去送了,送到皇后娘娘手中。殿下的决定,奴婢也从来不敢有二话……奴婢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魏弃问。

    他们?之间说话,常是一个跪一个站,或一个跪一个坐,仿佛天?经地义,她天?然?地低他一等。

    也因?此,哪怕都坐着,亦往往是魏弃先开口,谢沉沉才敢胆战心惊地落坐。

    她对他的怕,写在脸上,记在心里,只?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便?顷刻间破土而生,盖住所有旁的情绪。

    唯独这一次,一切仿佛调转过来。

    谢沉沉坐在那里,如质问,如审度。

    而他站在几步开外,纵容着,接纳着。

    她是抱了破釜沉舟也要问明白的心,所以不管不顾。

    那他呢?

    魏弃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在地蜷曲了下。

    血色的痕迹从掌心蔓开,逐渐爬向手臂,很快,他的整只?左手都如皮开肉绽般,布满望之可怖的红斑——

    可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理智依然?清醒,力量依然?受控,在身体内自如地游走。

    除了……心口涌起那股奇怪的、无来由的酸胀感。

    为什么?

    他微蹙了眉。

    “殿下曾因?知道奴婢是谢家女,对奴婢起杀心;也曾因?怀疑奴婢要加害殿下、或是谁派来的奸细,而险些杀了奴婢。奴婢虽然?愚钝,大字不识几个,可也能感觉得到,莫说娶妻,便?是纳妾,殿下都是不情愿的。留奴婢到今日,只?因?各种机缘巧合,不得已为之。”

    而浑然?不觉各种变化的谢沉沉,只?在许久的沉默过后,继续低声问他:“所以,奴婢不明白,是什么让殿下改了主?意?”

    骗就?骗了,死?就?死?了,总得给个理由吧?

    “难道,只?因?为奴婢从地宫中阴差阳错救了殿下一次?”她说,“因?为奴婢心里想过挟恩图报,所以殿下便?施予奴婢……这般的恩典么?”

    “……”

    “若真是这样,那么,殿下需要的,究竟是一个妻子,又或者?养来逗趣解闷的玩意儿?,还是说,仅仅只?需要是一颗没什么用处但任劳任怨的棋子就?够了?殿下可知道,外头的人,如今是怎么议论您的?”

    她说:“殿下又可曾知道……奴婢是怎么想的?”

    方才她从太医院回来,在朝华宫外徘徊了足足两个时辰,给自己?打了无数的腹稿。

    真的魏弃面前?时,却还是忍不住腿肚子发抖,心口突突狂跳。

    果然?,还是怕的。

    沉沉不由地苦笑,嘴上却仍是颤颤巍巍地继续说着:“奴婢知道,能成为殿下的妻子,以奴婢眼下的处境而言,已然?是不敢肖想、梦中才会?有的万幸之事。可奴婢之所以费尽心思活下去,殿下,从……从很久之前?开始,奴婢,就?只?是为了离开。”

    更准确来说,是从知道魏弃是个动辄杀人的疯子开始。

    纵然?她对他有怜惜、有倾慕,甚至在他身上寄托过从未有过的、朦胧的少女心事,可一切的一切,于她而言,始终都比不过“活着离开皇宫”这桩大事。

    如今,魏弃把?她蒙在鼓里、让她亲手去送的那封“信”,却把?一切都搅乱了。

    她的未来,可想而知,活着倒还是活着——只?是变成提心吊胆的、朝不保夕的“活”。

    想到这里,沉沉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

    然?而,见?魏弃久久没有反应,依旧沉默,她眼圈分明还红着,不知怎的,却又几乎下意识地、冲他挤出个勉强的笑来:

    仿佛这笑,便?是她在他面前?仅剩的保命符和退路;

    仿佛笑完了,她就?还是从前?那个狗腿子的、“贪生怕死?”的谢沉沉,方才说的那些太过真挚以至于危及项上人头的“疯话”,都能被她一笑而过。

    “……”

    魏弃盯着那笑容看了好一会?儿?。

    心头那股陌生的、酸胀的不适感却越来越重——他发觉,自己?其实并不习惯这样的谢沉沉。

    “你不愿意留在这里。”于是他说。

    这话并非问句,他的语气也平静得毫无波澜。

    停顿良久,又道:“所以,你不开心。”

    他只?是在陈述自己?所见?的事实。

    沉沉却已经不敢再拿自己?所谓的了解来揣度他,闻言,脸上一瞬褪去血色,人亦从方桌前?滑落,“扑通”一声、冲他跪下。

    用一种几乎认命的姿态。

    她低垂着头,说:“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不开心。奴婢没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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