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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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连死都不足以弥补。那么便只能想方设法让他更惨些,于是捡了个铁铲子把他碑上名字给刮花了,又把碑挖出来给砸碎了,只这样做还是会失败,原还想解了他的裹尸布,但那玩意没办法解开,所以只能用铁铲把他的尸体打烂了……”

    “都说了让我来,下回换我吧。”戚檐抱着文侪的手臂,因为发烧乏力的缘故,说起话来都软了不少,他好似有些困倦,眼皮总在打架。

    外头银月迟缓地往海里坠,文侪替那打瞌睡的戚檐揉起了太阳穴,想着戚檐近来睡得太多,心里不由生了些惶恐,却还是强忍着心底担忧,蛮横地说:“你别睡,我都大发慈悲给你讲故事了,你好歹听我讲完!”

    戚檐阖着眼睛,却仍在笑:“怕我一睡不醒了吧?这有什么,不过是叫你回到没有我的那六年罢了。”

    文侪冷着脸:“这一点儿也不好笑,你马上把嘴给老子闭上!”

    说罢,文侪刻意把声音扬了些,说:“老班他这关最是难过,直直拖到这轮才破完,你说他那片沙漠大的能吞人,眼里看见的东西也多,可不就是纯折腾人么!”

    “是啊,那儿日头还晒……”戚檐虚虚应着。

    文侪瞅见他憔悴模样,不自禁将音量压低了一些:“老班拿到的纸条是【干将莫邪】,情感分析是‘憎恨’,先前就是忽略了这一点,才导致他这关迟迟不得解决。”

    “他对我说过三句较为重要的话,一个是在我谈起郭钦时,他问我有几个人会明知家里头有杀人犯却还会心甘情愿地往回奔的,再接着,是说他们干裁缝的重要的是心细,缝出怪物不算什么,怕的是时间不等人……还说我答应了他们的不能忘……我当时起初尝试破关时,连他的宿怨都没理清楚,哪里能解开呢?亏得第六轮再看了一眼那抽屉上的【尸位素餐的裁缝】,这才想通,原来先前在孙煜的眼里,老班就是个玩忽职守的大夫。”

    “老班被如此评价铁定有理由,再结合他的‘悔恨’感情,以及时不待人的喟叹,总算意识到他在当年登山事故中恐怕与治疗时机把握不当有关。但是孙煜对他也抱有愧疚,说明他也曾误解过老班,可见,老班治疗时机没把握好,应是受到他人的阻碍。——老班他恨的不是时间,也不是技术,恨的是人,拖延救治时间的人。”

    戚檐笑起来:“弯弯绕绕,得亏有我们文哥顶着天。”

    文侪时不时弓腰去试戚檐额头温度,嘴上倒是没停:“老班这个世界将一日压缩到了三个小时,他屡次强调时间的重要性,要解他的恨则必须从时间下手。他遭网暴污蔑尸位素餐,可是他只对自个儿感到悔恨,所以他供奉的那些尸爷都不重要,我们要看的唯有他那间裁缝铺子。”

    “在那无垠沙漠上,什么是时间?我那会儿仰头看天,3小时以内完全看不到变化,但是时间是流动的,所以,我要让流动的、代表时间之物停下来。”

    “而那里消逝的东西唯有那不断燃烧、化作蜡泪的十根手指蜡烛,所以我在世界终止前将他们挨个掐灭了。当然最磨人的还是等待,因为整整三个小时,我不能随意行动,不能进行其他动作,必须等那三个小时结束后,才能确认答案正确与否……烤得我身子都险些熔了。”

    “虽然还没弄懂老班说的,我所答应他们的事是究竟啥,不过能通关便好,再多的,等以后仔细看看九郎孙煜的日记吧。"文侪说着,见那戚檐已睡了,便仔细用那张被子将他二人严实裹好了,任那人枕着他的肩睡去。

    ***

    外头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到他二人身上不久,文侪睁了眼。可他醒来似乎不是因为那阳光,而是那只不断抚摸他面庞的手。然而他睁眼后也没瞧见有东西摸着他,只当是自个儿做了场梦。

    戚檐那时已醒了有一会儿,歪着头同他笑说:“我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醒特早。”

    “胡诌。”文侪不知自己是怎么靠上戚檐肩头的,只稍稍同他拉开一段距离,问他,“精神好点了吗?”

    “不太好。”戚檐直言,“搀我一把?”

    文侪神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只轻轻往外呼出一口气,将那人扶去了椅子上,又问:“你要试着走动走动吗?一会儿你要一个人去开门,可免不得遭罪。”

    戚檐翘了个二郎腿,笑说:“哎呀,我哪里有那么柔弱?”

    文侪犹豫着:“由于前几轮我对于开门一事的反抗意识强烈,基本没再遇上我去开门杀你的情况,我想了想我们俩的状态同第一局的不同仅仅在于心态,所以你现在要想着去开门,而我也该想着去开门,尽量不能对那事抱有抵触心理……”

    文侪话未说完,先听到戚檐的笑声,他不由得锁起眉头:“听到自个儿快要死了,你就有这般高兴?”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可从没对那事抱有过抵触心理。”戚檐眼里含笑着看向他,“抵触的是我亲爱的大哥啊!”

    文侪把他的椅子转了个方向,不要戚檐再看他,后来又起身把被子搭在戚檐身上,便继续缩在那块过夜地儿默念着“按门铃”“杀怪物”之类。

    在半个小时后,他如愿以偿了。

    只是他方捅死那怪物,便红着眼往俱乐部深处跑,再不肯回头。

    ***

    大抵是长期遭受网暴的缘故,这俱乐部里安眠药并不算稀缺品,多数人的抽屉里都至少藏了那么一罐,精神状态极糟糕的,譬如江昭和童彻,则会将那玩意明晃晃地摆在触手可及之处。

    文侪的指尖摩挲着两瓶药罐,里头纯白色的圆形药品让他想起了躺在精神病院里叫人寂寞的一片素白。

    只要他将药片吞下去还原了死况,那么这场委托便到头了,记者孙煜的故事也到此为止了。但仔细一想,那孙煜一局外人自甘入局,到最后把命都赔进去了,也委实让人心生怜悯,所以郭钦当时那般撕心裂肺地问他为什么要长那两只眼睛,也在情理之中。

    为了避免拖延时间过长,产生不必要的变量,文侪开始仰首往口中灌药片。

    白花花的两罐药片被他硬生生往口中倒,他好似个饥不择食的饿死鬼,连咀嚼都不咀嚼一下,噎着了也不打紧,不论是怎么死的,只要是吞安眠药死的,那么还原死况便是对的。

    可他没有如愿噎死,因而只能坐在被围观者砸碎的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汹涌的海与胡乱拍打海面的暴风雨。

    他在逐渐变得麻木,戚檐也是。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躲避伤害亦或者有可能致死的冲击,可他们自打成了那要命的死亡实况代理人起,便只能一次次强逼着精神与身体去接受痛苦,去接受死亡。

    这对于他们的大脑而言 大概是极其不良的训练过程。

    文侪不禁想,若是一切委托都被完成了,那么他们还能恢复如初么?

    若仍旧在追逐死亡怎么办?那样他二人起死回生还有意义么?

    思绪还未厘清,那霍然上涌的呕吐感登时令他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咳嗽起来,可很快便放弃了挣扎。

    终于要结束了——

    这局委托太痛苦了。

    再也不见了啊。

    孙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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