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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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雾朦胧,彷徨无措又惊疑不定,极力躲闪着他,却又无处可逃。他这般望着,只觉似有什么狠绞了他心肺,让他又疼又痒。

    陈今昭惊得呼吸都要停滞。

    对方屈尊府就的姿态简直令她万分无措。她实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何要亲自给她敷面,且双方间距太近了,近到她都能感受到那朱色蟒袍与她官服衣料的厮磨,亦能清晰感受到双方袍下的腿骨相抵,体温透衣。

    尤其是他为她敷面时,偶尔会俯低脸压下几寸,更让她双方的吐息近乎都要交缠一起,当真让她心惊肉跳,整个后背都起了层细汗。

    "会了吗?就按我刚才示范的那般,稍用些力揉搓开,如此淤青方能消散。"正在她彷徨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他嗓音微哑的道了句,见她还兀自愣着,就轻笑了声,"愣着作甚,莫不是还等着孤继续给你按揉,好大的脸面。"

    陈今昭当即回神,手忙脚乱的去按脸上的药包。

    姬寅礼松手站直了身,抬步往旁处走,声音却传来,"继续按揉,别嫌疼。敢阳奉阴违,就再给你蒸一包敷上。"

    陈今昭忙小心应声,"微臣不敢。"

    "你是不敢。"对方笑了声,声音自她身后远些的地方传来,"你在本王面前是又怂又囊,不似在外头,那是又勇又野。"

    她僵硬的扯动唇角,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此时她真是局促又尴尬,很想能即刻逃离此地,此生都不想再踏进这上书房的大殿中半步。

    姬寅礼背倚着御案,端着茶碗望着临窗圈椅里的那个背影。清瘦,单薄,文弱却不羸弱,清癯却不孤高,劲竹一般的人,清风正骨,那般让人欣赏,爱怜,恨不能揽抱进怀里好生怜爱一番。

    这一刻他纵容了自己的目光,也放纵了自己的念想。

    有什么关系呢,他想,也就这一回了。

    许久,压下眸光的瞬间,他仰脖饮尽了茶汤,扔了空碗于案上。空碗滚落御案,发出清脆的声响,碗底些许残汁溅湿了案面摊开的奏本,洇湿模糊了其上的字迹。

    姬寅礼走下台阶往临窗前走去时,抬手随意接了几颗襟扣。统共殿内无人,失礼些也无甚紧要,至于圈椅中的那人,对方每回直面他时,视线可从不敢往他襟口往上移上半眼。

    "如何,可觉好些了。"

    他绕过陈今昭走到旁侧的圈椅上落座,视线落在她左侧面上,抬手示意,"拿开些,让我看看。"

    陈今昭依言照做,将药包暂且移开。

    面皮染了绯色,之前的乌青消散了许多。亦,体面些了。

    姬寅礼颔首,"成效不错,你再继续按揉会,效果会更佳。"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与她闲话家常起来,问起了她在吴郡生活、求学的事情。

    陈今昭也斟酌着话,多数是捡着在吴郡东林学院求学的一些事情来说,说她同窗,说恩师,说一些做学问时候的苦恼或趣事。

    "这般说来,当年中举的一干学子中,你应当是最年少的。"

    "若说岁数的话,当年中举的那些同年里,确是臣年岁最小。"

    姬寅礼微挑凤眸,"那你当时的恩师,没逢人就夸,他收了好弟子?"

    想起吴师当年得知她名次,胡子都翘得老高的模样,陈今昭不由莞尔,"吴师接连三日逢人就送红封,与人说话三句话内必谈我的名次,以致后来学院其他夫子见他就远远绕道走,唯恐避之不及。"

    姬寅礼闻言疏旷大笑,"你那吴师亦是有趣。"

    这会谈话的功夫,见对方又恢复了往日那胸襟宽广、礼贤下士的人主风模样,陈今昭也渐渐放松下来,笑说,"吴师一直对我抱有很大的期待,当年也是他舍了面皮用尽了人脉,方将我送入京中拜入袁师座下。"

    唉,只是结局不尽人意。

    吴师满怀期待的将她推荐给袁师,怎料不足一年就被驱逐出门,让她羞愧难当几乎无颜再见恩师。

    姬寅礼见她垂落眸光,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

    转而又谈起了她家中的稚子,问她对稚子的来日是如何安排。她遂回道,稚子年岁尚小,等大些去进学,再观来日。

    他带着薄茧的温热掌心覆上她手背,好一会都未曾移开,许久,方低了声问,"孩子取的何名?"

    "呈安。安和呈祥,平安康泰。"

    "唔,看来你对孩子的期盼不算太高。"

    "微臣不怕孩儿愚且鲁,只愿他能无灾无难到公卿。对他,微臣唯有此愿。"

    他有所触动,不由抬眸看她,目光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你会如愿的。"他说,"他不仅会平安顺遂长大,来日亦会荣华富贵于一身,改换门庭光耀你家门楣。"

    说话的时候,他温热的掌腹抓握着她的手背,其中似有些旁的情绪。

    这一刻,陈今昭无端的响起那日夜宴,摄政王握着林大人的手温言叙旧的场景。君臣相宜的画面尚且历历在目,亦如此刻。她垂着视线看着那筋骨分明的手背,脑中画面不合时宜的定格在荷花池里的那具浮尸上。

    "那微臣,就在此承蒙千岁殿下吉言。微臣,不胜感激。"

    陈今昭告退后,姬寅礼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

    在几番动摇之际,他都告诉自己,他的人生已经有很多变数,不需要再有异数。

    没了那异数,他便也能不药而愈了。

    "刘顺。"

    沙哑的声音入耳之际,刘顺无声趋步近前。

    但,下一刻进耳的声音却骇得他猛地错愕抬头,"送探花郎,下去罢。"

    窗边,但见他主子立在阴暗交错的光影里,背过了身,让人无法窥探哪怕半丝情绪。但声音很轻,犹如飘羽。

    "记得,要体面些。"

    第40章

    午时过后,日头渐渐西斜。

    窗外,倦鸟啼鸣,昏黄的斜阳透过窗棱间隙洒向了殿中,投在静坐案前的那道清瘦身影上,落下一道孤独的光影。

    此刻西配殿中门窗紧闭,陈今昭独坐案前,缄默不语,刘顺寂守门前,无声无息。

    从午时到未时,整个西配殿都鸦默雀静,一片死寂。

    陈今昭坐在旧日案牍之位,垂了眸怔怔看着案前摊开的书卷,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一个时辰里,她脑中好似想了许多,又好似一直处于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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