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3、卜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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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信宫门。

    肩舆垂着厚厚帷羽,孟长盈以帕掩唇,咳嗽几声。怀里抱着手炉,手指尖还是冷的。

    长信宫卫尉卿常岚快步过来,看了眼紧闭的肩舆帷幔,低声问仪仗前的星展:“太仆卿大人,今日可还顺利?”

    星展豪爽地拍他肩膀,笑道:“自然顺利,宫中无事吧?”

    常岚点头,姿态恭谨:“宫中一切安定。”

    星展乐了,低下头去瞅他的表情。

    “泽卿,说了多少次,你我同为长信官卿,讲话这么见外做甚?”

    常岚还不待说话,肩舆上月台扬声道:“闲聊什么,主子还在外头冻着呢,还不快引队回紫微殿。”

    星展瘪瘪嘴,对常岚古灵精怪地眨眨眼,小声道:“月台才是咱们长信三卿的老大呢,我可不敢惹她。”

    说完赶紧跳回去,引队回了紫微殿。

    殿中层层厚实帷幔,地龙火道早就烧得火热,一进殿吸气都是暖的。

    孟长盈在小榻上坐定,面前是丝丝冒香的铜炭小炉。

    她手指在铜炭炉上方热气中舒展开,眯了眯眼。

    这么烤着,满身寒意才驱散了些,殿中的热乎劲对她正好。

    星展月台一回来便脱了外袍,宫人也都穿得薄,不然怕是要热出汗。

    月台把孟长盈换下来的大氅挂好,问道:“小厨房煨了羊汤,还有甜醴酪,主子可要用些?”

    孟长盈摇头:“煮些汤饼来。”

    月台应声吩咐下去。

    星展脱了甲衣,挨着脚踏坐在孟长盈旁边。手在铜炭炉上烤得热乎乎,帮她来回搓着暖腿。

    孟长盈低头瞧她一眼,没说话,只把腿略略分开些。

    星展手上不停,嘴巴也闲不住:“主子,我也想吃汤饼,最好再来碗酪浆。别的不说,胡人酪浆滋味还是不错的。”

    月台刚吩咐完回来,无奈道:“你早晨才喝了两碗,日日这么吃,也不怕吃成个圆乎丫头。”

    “圆乎就圆乎,圆乎些没准我还能拉开两石弓,到时候吓死乌石兰烈那老贼,主子你说对不对!”

    星展毫不在意地晃晃脑袋,鬓边绢花歪得快要掉出来。

    孟长盈靠着凭几,懒散半阖着眼,朝星展招手。

    星展兴冲冲凑过来,孟长盈抬手扶正那朵桃粉绢花,慢悠悠道:“胡人用烈马强弓夺了这半壁江山,却不能用蛮力治理天下。拉一石也好,两石也好,多读书更好。”

    星展摸摸脑袋,面露怏色,她一读书就犯困。

    宫人端上热汤饼,孟长盈有一搭没一搭吃着。

    星展也端着一碗,她吃得快,没一会就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

    正擦嘴时,孟长盈开口道:“北关军镇战报有一阵子没送来了,去查查怎么回事。”

    星展来了精神,抚掌道:“对啊!万俟枭非要北上打这一仗争功,如今又抛下镇兵急赤白脸赶回来,我猜他要吃败仗!”

    说着,她把碗往宫人手里一塞,拿起披风火急火燎往外赶。

    “主子,我这就去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饭!”

    月台笑骂:“去便去,谁给你留饭。”

    话多的星展一走,紫微殿中安静下来。

    孟长盈吃得慢,吃了好一会,汤饼没下去多少就搁了筷子。

    吃过饭,她面色更倦怠,人在小塌上摇摇晃晃。

    月台扶住她,关怀道:“主子,可要稍事休息?”

    孟长盈捏捏眉心,摇头道:“拿北关地图来。”

    月台心中微叹,将地图笔砚一应书册备好,又为孟长盈披上毯子。

    孟长盈刚拿起笔,又顿住,回头道:“你去休息,一时半会用不着你。”

    月台温柔笑着:“主子,这话我是不能应的。星展不在,主子面前总得有人候着。”

    孟长盈看向殿中悄无声息侍立的宫人们……

    月台星展伴她多年,如亲姐亲妹,并不是寻常属下。抛却政事,大多数时候做主的反倒是月台。

    眼看孟长盈不再多说,妥协般低头翻开书册。月台便上前为她磨墨添茶。

    紫微殿宫灯燃了大半夜。

    紫宸殿宫灯也亮了大半夜。

    那五十遍《说难》准时送到孟长盈案上,却并未被翻开。

    翌日一早,万俟望照例来请安。

    青玉案上香炉飘烟,摆着蓍草棍和笔墨纸砚。

    孟长盈披发静坐于案后,一身白衣冷寂肃然。

    浑身上下只佩着常戴的如意云头长命锁,和伶仃腕间一只翠玉镯。

    万俟望跪坐于下,发冠半束,披在肩上的头发微微卷曲。

    让人联想到风过长草抑或水波海浪,都是些与皇城王庭毫不相干的生野东西。

    隔着一层朦胧纱幔,孟长盈周身似盈盈有光。薄冷面庞垂目如悲悯神像,朝这苦难人间遥遥投来一瞥。

    可如今世上,菩萨闭目,佛陀斩首*。

    遑论你是入世谪仙,抑或世外逍遥鬼,在这漠朔深宫里,早就抽不开身了。

    万俟望恶劣想着,面上却乖觉,微抬着下巴,也学着孟长盈的样子垂目看她,仿若只是少年人的好奇。

    可孟长盈不看他,眼中只有那方青玉案。

    她静思良久,方拿起蓍草,嘴唇无声而动,默念:

    “假尔泰筮有常,某未知可否。爰质所疑与神之灵,吉凶得失,悔吝忧虞。惟尔有神,尚明告之*。”

    手中蓍草来回蓍策,以余数为变,变占为卦。

    几息之后,孟长盈提笔在纸上落字,沉思。

    万俟望没怎么等,浑不吝开口道:“娘娘,今日可算出什么好卦了?”

    “否卦。”

    笔落笔架,孟长盈腕间玉镯微动,如一泓碧水柔柔流淌,无端占住万俟望的眼神。

    “前几日让你看《周易》,可看得出名堂,否卦何解?”

    万俟望神思回落,无言片刻:“……不交不通?”

    《周易》本就集汉家之大成,等闲人等只能学个皮毛。要问万俟望深的,也真是为难他。

    孟长盈淡淡点头:“不论懂与不懂,学书经典总要多看些。你年齿尚小,此时不懂,日后经得多了便懂了。”

    “小七受教。”

    万俟望颔首应声后,盯着孟长盈收蓍草的细白手指好一会,又开口道:“想不到娘娘竟信蓍草卜筮,那漠朔手铸金人的占卜之法娘娘却又不信,这是什么道理呢?”

    孟长盈手上动作微顿,不用抬眼就知道,万俟望聆听教诲的乖顺姿态仍在,但他不服。

    不是不服此事,而是不服只能任她摆布。

    “信与不信,皆在于我。我若是信,今日坐在此处的皇帝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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