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她字字珠玑: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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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驶进城内,顿时爆发出愤怒的咒骂,有人趁马车经过时踢了它一脚。

    “欺人太甚!我们给玄州种了一辈子地,交着繁重的赋税,结果最后却落个被拒之门外的下场?公理何在?”

    马车震荡,牵马的男人阴笑一声,大声道:“贱奴,车上坐的可是从阆京来的太子殿下!”

    “太子?”有人挤上前,一把掀起窗前的帷帘,就着摇曳的火光和飞洒的雨滴,他看清了车内眉间一点胭脂计的清俊的少年,怒吼一声:“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阆京的人都是在我们的血汗上享乐,如今将我们尚在城外,凭什么他们能进城?我的家人——”

    牵马的男人甩开缰绳,照着农民的脸就是一拳,趁其倒下时抓住衣领,提起来又是一记拳。农民被打得仰面朝天摔在道旁水沟里,挣扎了几番都不能起身,暗红的鲜血从鼻尖缓缓流下。

    李意卿暗道一声糟了,连忙喊道:“快停下!”

    但男人充耳不闻,只身上前一步,一脚踹在那人心口,将她踹回泥巴里,哈哈笑道:“还有谁想阻拦太子进城?出来!”

    昏暗中,李意卿看见农民躺在泥洼中,一个女人连忙上前去扶他,身边还护着个小孩,应该是农民的儿子,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够了!”李意卿卷起帘子斥道:“回来。”

    男人看那孩子一眼,这才哼笑着慢悠悠重新握住马缰,舔了舔嘴唇,朝城门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专程想彰显太子威严。

    李意卿放下帘子,听着车轮辘辘,夹杂着外头人大声的咒骂声,只是无人再敢上前,也无人再去关心那个倒在水坑里的农民。

    ——苟生事端,宜速处之,否则患必滋蔓。

    这是杜鹏全将他接入千子坡时对他讲的,“拳头能省去一箩筐破事。”所以他今日打算帮杜鹏全处理了阆京这些人。

    男人吹吹破皮的指节,愉悦地倾听着周遭一切。进了城门,他隐在黑暗的马道里咧开了嘴角。

    ……

    马车缓缓驶进玄州城,雨水从破败的水沟中溅出,洒在陈旧的青石板路上。叶帘堂轻轻撩开另一侧的帷帘,仰头看着高塔升入漆黑的夜空。

    雨水让她眯起眼睛,她收回目光,瞧着玄州城内的景象。

    凡有光亮的地方,门户都紧紧闭着,只从缝隙中泻出一点亮,照在门旁被青藓覆盖的佛龛上,让神佛们慈和的笑容明灭晦暗。

    玄州人从前的传统就是这样,拜神信佛,以旺家室。

    叶帘堂垂眸,道路两旁佛龛面容残沥,或蹲或倒,穿行其间时仿佛被里头的目光默默注视窥探着。车窗飘进几滴雨水打在她的手背上,让她脖子上汗毛倒竖,不自觉往太子那边挪了挪。

    李意卿看她一眼,用气声问:“怎么了?”

    叶帘堂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正在外头牵马的男人,示意他现下不宜谈论这件事。

    马车沿着街道继续向前,经过一快巨大的石头,雨水从石壁上连串坠下,借着路旁忽明忽暗的笼光,叶帘堂勉强看清上头绘有残缺的壁画。

    “那是我们玄州的土地神。”男人从飘荡的车帘中瞥了她,“这石头自玄州立府时就有了,往后就是几年前重修的土地庙。”

    叶帘堂盯着男人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感到玄州州府时天已蒙蒙亮。李意卿早已困得眼皮打架,白泷景便让人带着他们去休息,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谈。

    叶帘堂心中不安,沐浴一番便在屋内点起烛火,坐在桌前将右手的伤解开来换药,没过一会儿,周言便敲门进来了。

    “我方才打眼瞧了一下,崔大人还是将玄州说得好了些。”周言叹了口气,说:“据说粮道被周围的塔压塌了,修不修得了先不说,光是将它收拾出来都要不少银子。”

    叶帘堂已经将药换好,重新缠上了绷带,慢慢道:“修粮道这事先不急,如今我瞧着,玄州甚至都不在白刺史手里。”

    “你是说,那个看着阴恻恻的男人。”周言盘腿在桌边坐下,想了想,说:“身形壮硕,身上是有些拳脚在的。”

    叶帘堂点了点头,道:“今日许多事都颇为古怪,不仅是城门下堵着好些人,而且白大人见了我们,说是要从偏门入城,那人最后却让太子走了正门。”

    “也许是白大人说错了呢?”周言压低声音,“我瞧那人一路上都挺和善的啊,还保护了太子殿下。”

    “可我总觉得……”叶帘堂垂下眼眸。

    周言凑近了些,问:“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城门口堵着那些人就古怪,我听着声,说是玄州的农民,如今却被堵在了城门外头。”叶帘堂蹙起眉,“今日又在城门口反复说车上的是太子殿下,我总觉得他别有居心。”

    周言侧头看一眼窗外,晨光透了进来,他打个哈欠,说:“这些有的没的,今日便能问的清楚了。”

    叶帘堂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是啊,今日一谈,就都能明白了,走吧?”

    周言揉了揉眼睛,哀叹着也站起身来,嘟囔道:“……你还真是不要命。”

    说到底,其实玄州和变州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土匪横行,家徒四壁。只不过玄州的境况会比变州更艰难一些。

    叶帘堂看了玄州这段时间的账目,仔细问过才知道,昨夜门口那群人都是在千子坡周围生活的居民,一直受着杜鹏全驱使,如今千子坡杜、王二人争权,搅得周遭都不能安生,这些人便拖家带口的想进玄州城避难。

    “玄州能开门吗?”白泷景苦着脸,两手一摊道:“叶大人,我们养不起啊!”

    叶帘堂点头,“是。”

    “玄州就这么点银子,这几年都是紧衣缩食的过。”白泷景指着账本,“要是再将那些人放进来,那我们玄州才是真的活不下去喽!”

    “正是。”叶帘堂低头饮了口茶,目光一扫,状似不经意问道:“咦,白大人,怎么不见昨日护送太子的那人?”

    此话一出,她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白泷景肉眼可见的绷紧了表情,道:“大人找他做什么?”

    “我见他身手不错。”叶帘堂笑了笑,问:“是大人请来的府中幕宾?”

    “不,不是。”白泷景别开目光,手指捏着衣袍,“他……出城去了。”

    “哦。”叶帘堂点点头,道:“那就是千子坡的人。”

    白泷景猛地抬起头,刚张了张嘴,便听她继续道:“那人身形健硕,瞧着不过二十四五……我猜,是,千子坡的三当家?”

    白泷景目光慌乱地扫了扫周围,声音竟带着几分哀求,“大人快别再说了。”

    “不必害怕。”周言出声,“外头都是我们的人,白大人您只管说便是。”

    见白泷景垂下头,叶帘堂叹一口气,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此番前来就是替变、玄两州解决难处的。我们才从变州过来,那边已经初见成效了,若是您什么都不说,”她摇了摇头,“您若什么都不肯说,不敢说,玄州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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