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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见月》 60-70(第24/25页)
苏彦的神思慢慢聚拢,想起前事。
十二月初十,他在章合宫遇刺,当下便合了眼。也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到底没有将意识散尽。
贴身的侍卫围护而来,他撑开眼,对李肃说,“封禁消息。”
这是他最后清明神识里,留下的话。
才攻下的建业,才收缴的降军,断不能因他此刻情形外泄,而引东齐死灰复燃,南燕趁虚而入。
这两点贴身的将领们都能领会,但却犹豫是否对内封禁消息。也就是要不要立刻传信给长安城中的天子。
他们的这处顾虑,还是防的两国,恐途中泄露。但又思如此大事,不可不报。
苏彦没有让他们为难太久,他在被送往章合宫的一处殿宇就地抢治中,在医官以数枚银针刺入穴道护住他心脉的时刻里,撑起一口气,将话交代清楚。
“不报禁中。”
“传苏瑜速至。”
这是在被刺后的一炷香里,他第二次交代事宜。
首为国事,原是属将门前头的顾虑。苏彦想,万一他被救回来,且当无事发生;万一救不回来,也可拖上一段时间,给煌武军将领做准备。
再为家事,他尚是苏氏家主,总要与下一任继承人交待好。他没有子嗣,便是有也无法承他姓,如此家主位还是要给苏瑜的。他还记得去岁在荆州见那少年的模样,有些话要与他说一说。
其实何止对苏瑜,还有苏恪,还有陈婉,还有杜陵邑的赵氏宗亲……他要交代好多事。
然交代再多,回首最想说的还是她。
可惜天不假时,血在流,毒在入,他再无法开口说话,沉入无尽黑暗里。只求天可怜他,命不至此。
天可怜他,命不至此。
他醒在四日后,毒素被控制排出大半。只是两处伤口都靠近要害,失血过多,无法下榻。
但还是在当晚披衣束冠,出现在人前。
一来稳定三军,二来钟离筠的暗子当还在探寻他的情况,他需让他们看一看,他尚且依旧站着,掐灭钟离筠的妄念。
后索性以治理当地民乱为由,置榻于章合宫偏殿。实乃彼时,即便是数里外的小弥江主帐,他亦无力再回去。
只剩得一点力气,他还要用来做旁的事。
桌案点满烛火,照亮他阵阵发黑的视线;他要来一片人参吊气,医官还诺诺害怕他虚不受补不肯给,最后见他撑坐在案已经虚汗涔涔,方抖手送来。
他将参片抵在舌尖,伸手握笔,缓了许久待手少颤些,待眸光聚起些,方落笔写卷宗。
【拜吾皇万岁:今十二月初十,东齐去国改州毕,一切顺遂。至此,世上再无东齐,皆为大魏疆土,乃陛下不世之功也。然因近日当地发生民乱,臣留此治理,遂让三军七万先归。臣领两万定民乱,待民乱定领余军即归。臣苏彦叩首。 】
卷宗书写完毕,笔从他手中滑落,他伏案跌下。
剩一点虚光,见疾步上来的少年。心中难免抱歉,醒来的一个多时辰中,到底没来及和他说一句话。
合眼后,却又看见长安皇城中的她。对她亦是抱歉的,她说“东齐未灭,你不必回来了” ,他便一直当作是她在等他的意思,东齐灭掉,她就许他回家了。
但是,他要回不去了。
他落下一滴泪,不甘又惶恐。
至此合眼,醒来已是当下时分。
两位医官面上露出喜色,道是虽脉象尤虚,但尚且平稳。烧也退下去一些,如此醒之,当是好转之相。
“今日何日?”他被苏瑜扶着靠在榻上,记起前事然脑海中浮现的却还是梦中场景,她的模样。
“叔父,这日是除夕。”苏瑜观滴漏,亦是难掩欢喜,“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新春了。”
苏彦昏迷了半个多月,此番才醒,手足发虚,唇瓣干涸,吐话亦是艰难。
殿中一时沉寂下来,苏瑜给他喂了点水。
他缓过两分精神,眉头却蹙起,伸出空空的两手,目光四下寻视,眉间越皱越紧。
“叔父,您是寻这个吗?”苏瑜从案上拿来一个锦盒,打开于他看。
里面是一截被拢成两寸长、中间以金线缠紧系牢的青丝。
苏彦虚白的面容上,神色放松下来,晦暗的眼中攒出一点星光笑意,伸手将它握在掌中。
“您昏迷中总握着,但也有失力松开时,落在榻畔两回。恐丢失,我便收了起来。但医官说,您长久不醒,许这能给您一些心力,便让我每日放你手中片刻,过后收起。”
苏瑜不问也知是何人青丝。
苏彦自也不会特意说明。
但有些事总还是要说的,有些人也无法避过。
于是苏彦将手放入被衾,笑了笑,预备开口。却不料苏瑜先出了声,他道,“叔父身子尚虚,且歇一歇,有几句话容子檀先说。”
苏彦点了点头。
苏瑜便道,“说白了,也就一桩事。我这会在东征之战中立了功勋,陛下召我回京重任内史位。但我拒绝了,我想去幽州。我知那处尚乱未平,但是总也有我们自己的人手。苏家儿郎,掌文掌武,叔父如今这般,还是处理内政的好。苏家军处,您可慢慢分挪移于我。”
“叔父!”苏瑜拦下苏彦欲开口的话,只笑了笑道,“来荆州的这两年,初时也很想陛下,可是后来慢慢地也不怎么想了,想的更多更牵挂的是我阿母,是失踪的您,是无人掌门楣的家族。年少那点情意,竟也成镜花水月过去,化作深刻的愧意。感愧至深,误了陛下,也累了您。今赴幽州,算是为陛下、为家族略尽绵力,只是还望叔父顾看我阿母!”
苏彦看眼前少年,伸手握他肩膀,“我们都对不起陛下,但大错在叔父,该果断时优柔,该顺和时蛮横,原同你没有太大关系。你此去幽州,莫负包袱,只一心效力社稷,为家族争荣便可。”
苏瑜埋首,片刻抬起的双目中眸光清亮坚毅,郑重点头,“子檀铭记。”
去病如抽丝。
转年正月下旬,苏彦方彻底清毒。
二月末,可以下榻,然体虚禁不住寒气,无法外出。
直过了三月,到四月中旬时,终于恢复了七八成元气。而此时建业的动乱也于月初基本平定,唯剩一些扫尾事宜,由建业牧处理即可。苏彦遂上疏回京。
开年以来,原也有过几回关于公务的回奏,江见月亦是如常回复。寥寥数句,苏彦总是来回的看。
自然看不到公务以外的话。
她说,“丞相辛苦。”
又道,“卿自保重。”
每一句都是君主待臣子的礼遇,再无其他。
苏彦回头一想,也觉自己可笑,分明是自个要瞒她的,连着回去的三军将士都不知情,又何论她。
苏瑜问过他一回,“叔父何必这般瞒着陛下?她若知你伤重,许就心软了。”
苏彦没有说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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