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纪云倾: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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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段行走,但因道路实在狭窄逼仄,有时路边还有散发恶臭的垃圾和粪便,他免不了要踩到泥水里。

    “先生,”祝韧青站住脚,看了看前边怎么样都难以跨过的一片泥淖,又回头看了看纪轻舟洁净整齐的西裤和皮鞋,惭愧说道:

    “真对不起,要不您踩我脚上过去吧,或者您不介意,我就背您过去,反正我穿的是草鞋,到时候洗洗就好了。”

    “亏你想得出来,还踩你的脚过去。就这么走吧,不用觉得抱歉,本来就是我自己考虑不周……”非选在阴雨天过来。

    纪轻舟轻轻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道:“走吧,抓紧时间。”

    见他坚持,祝韧青只好应声:“那您小心些。”

    又七拐八拐地绕了一段路,两人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祝韧青的住处是和周围其他房屋差不多的棚屋,挪开充当门扉的木板,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光线黯淡的屋子里,像样的家具只有一桌一凳一橱柜和一张木板床,衣服都堆在床角,墙壁张贴的旧报纸上满是漏雨留下的水印子。

    右边靠墙的位置有道狭窄的由几条木头横杠拼接而成的梯子,梯子上端往天花板两尺方正的洞口一接,便是通往二层的楼梯。

    见楼下只有一张床,纪轻舟便估摸着祝韧青平时应该睡二楼。

    不过依照他对这房屋高度的判断,二楼的空间想必非常之矮小,以祝韧青的身高钻进去恐怕连腰都直不起来。

    顶多铺个地铺,晚上匍匐着进去睡个觉,想在里面活动是很难的。

    “阿娘,我带先生来看你了。”

    祝韧青在门槛旁的石头上刮了刮鞋底的污泥,走进屋里去。

    纪轻舟见状,有样学样地在那块石头上刮了刮鞋底的泥水。

    进屋后,他将水果放在桌上,转身看向床上那骨瘦如柴的妇女,点头问候道:“您好,我是祝韧青现在的上司,听他说您生病了,就顺道来看看。”

    “阿青跟我说了。”妇女原本是侧躺着的,整个人埋在棉被里,蜡黄的脸上满是憔悴病容,看不出大概的年纪。

    在祝韧青的帮助下,她费力地坐起身,靠着枕头微笑着注视纪轻舟,嗓音柔和地说道:“您还带这许多水果,不要这么客气的,你肯让阿青去你店里做活,给工钱又包午饭,我要好好谢谢您啊。”

    “哪里,他年轻力壮的,又肯干活,能帮我不少忙。”

    妇女摇了摇头,仍是一副诚恳的神态,翻来覆去地说着感谢的话。

    被她诚挚的目光凝视着,纪轻舟多少有些惭愧,毕竟他是抱着探底的心态来的。

    点头应和一阵,他岔开话题问:“您吃过了午饭了吗?”

    “吃过了,阿青每次出去干活,都会拜托隔壁那小姑娘,中午给我送点饭,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就好,那您吃点水果。”纪轻舟将那篮枇杷交给祝韧青,让他拿去洗一洗,又折了根香蕉,剥皮递给妇女。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说:“您自己吃吧。”

    “我刚吃过饭,这是给您买的。”

    女人迟疑了一下,犹豫着从他手里接过了香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纪轻舟看了眼她颜色蜡黄的手指,问:“您生的是什么病?”

    “不大清楚,一开始说是什么腹内积聚鼓胀,后来说是黄疸,再后来又……”女人摇了摇头。

    “其实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多半是治不好了,吃药也只是拖着而已,但是阿青还小呢,他爹早就死了,本来有个哥哥,六七岁的时候也死了,就我一个亲娘还活在世上,我不忍心他难过啊,他拼命赚钱给我看病吃药,再难吃我也每天吃……”

    纪轻舟有些想劝她去医院看看,即便他在医学上知识浅薄,也知道黄疸医治及时不会导致死亡。

    可他转念一想,此时是在民国,医疗技术还不怎发达,而看西医花费甚多,民众又对西医颇多误解,他提出这个建议,恐怕只会给母子俩增加负担。

    况且,听她所述的情况,似乎不仅仅是黄疸这么简单,如果中医能让她稀里糊涂地继续活着,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纪轻舟一时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觉得之后和祝韧青提一句比较好,至于怎么选择,则看他们自己。

    妇女不知他所想,边吃香蕉边问:“看您穿这么少,外面快入夏了吧?”

    纪轻舟微微摇头,扬起嘴角回答:“再过一个多月吧,才到夏至。”

    “那是快到黄梅天了。”她自顾自地感慨,“真快啊,年初那会儿病倒后,就起不来床了。阿青每次回来总会和我说,路边的草绿了,洋槐花也开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好起来,出去看看外面的春天……”

    话未说完,女人抬眼望向了门口。

    纪轻舟回头,正瞧见祝韧青提着那篮洗好的枇杷走进屋里。

    他便起身让开位置,让祝韧青坐下给他母亲剥枇杷。

    黄澄澄的小枇杷显然是新鲜才采摘不久的,甫一剥开皮,便散发出其特有的酸甜清香。

    而在弥漫的果香之中,纪轻舟隐约地还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环视了一周,终于找到了那花香的来源。

    房屋背着巷道的墙板上有道小窗,狭窄的窗台上放着一只破碗,碗里装着清水,飘着两朵洁白的栀子花。

    ·

    在小屋里坐了半小时,陪着祝韧青的母亲聊了一阵后,两人就起身返回爱巷。

    回来的路上,纪轻舟路过一栋石库门建筑,瞧见门口路旁坐着几个妇女,正一边闲聊,一边拿着手绷刺绣。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一碰见自己熟悉的领域,纪轻舟便不禁止住脚步,转头询问祝韧青。

    祝韧青只看了眼,便回答道:“应当是在做附近那家顾绣庄派的活,绣童鞋、袖边之类的,以前母亲也常做这样的活。”

    原来是顾绣……

    纪轻舟点了点头,恍然有所思。

    的确,顾绣是在上海一带起源流传的,其技法以“细如发,针如毫,色如画”为特点,故被誉为“画绣”。

    若他记得没错,顾绣在清末就曾一度衰落,几近失传。

    于是几乎没怎么犹豫,听闻是顾绣,纪轻舟便抬步走了过去。

    那几个妇女约莫是认识祝韧青,见有生面孔过来也不躲不避,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纪轻舟凑近一瞧,顿时被那底布上灵动传神的花鸟图案所惊艳,问:“你们这样绣一片能赚多少?”

    “赚不了什么钱,绣一双衣袖才给个三角五角的。”几人中年纪稍长的妇女一边灵活施针,一边感叹道。

    才三角五角?这样一双衣袖少说得绣三天吧,底层劳动力真是廉价得可怕!

    纪轻舟既诧异又感慨。

    他想起自己在何鹭西装上绣的那字符,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绣的字母只能说端正能看,毫无美感可言,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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