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尘: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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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溶月白天里会悄悄回来,还能带给凤栖一些消息,可惜,营伎那里得来的消息,大半不确。现在,温凌好像气消了,溶月也终于能再回来伺候自己主子了。

    凤栖其词若憾:“溶月啊,你要是肯用功把这靺鞨话学了,你就可以给我当斥候了。”

    有时候好笑,溶月尚不如一只鹩哥。而她,尚不如一只笼鸟。

    溶月双手乱摆:“靺鞨话跟鸟语似的,奴可学不会。奴也不敢瞎打听,营伎乱说话还要鞭杀,何况是奴!”想想就不由打了个寒噤:“这鬼地方简直是地狱!”

    凤栖说:“要是要你逃出地狱,你逃不逃?”

    “那当然要逃。”溶月说完第一句,侧头想了一会儿又说,“但是我要陪着娘子呢!肯定不可能丢下娘子独自逃的。”

    凤栖笑道:“如果你逃了,还能救我出这片地狱,你逃不逃呢?”

    溶月自嘲地笑道:“娘子,你可别逗了!”

    其实没逗她。凤栖自打知道高云桐搬来了救兵,心里就不知为何特别笃然:他一定也会来救她,想尽办法来救她。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在温凌中军的中心位置。山谷间驻扎营盘是按照地形扎营的,不是平地扎营的那种平铺团围,营帐有的扎到山坡平缓处,有的伸在山坳里,虽有掎角之势,但也较那种密密实实的平铺团围容易找到缺口。

    只是需要一支了解山势和驻扎情况的奇兵,趁乱而进,不走一点弯路,直捣黄龙的那种营救才能有用。

    那她就需要把消息传递出去。

    现在她自己被温凌严防死守,是想都不要想了,唯有溶月还可以一试。

    她对溶月说:“你去营地里找找,有没有好的树叶,摘两三片来。”

    “树叶?”

    “嗯。”凤栖比划着,“叶片要光滑的,不要带毛或粗糙的;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不要太嫩,也不要太老;边缘要齐整,最好是杨柳的。”

    溶月先已经在皱眉了,听到最后一句终于舒了一口气:“哦,早说要杨柳的叶片,就好办了,这地方旱柳挺多的,要多少有多少叶子。”

    她出去了一趟,直接摘了一篮子旱柳叶片,问:“娘子要叶片做什么?”

    恰好温凌此刻也揭开门帘进来,看到凤栖面前一篮子柳叶,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凤栖不动声色:“炒柳叶茶,清明前喝了下火。”

    “搞什么玩意儿?”温凌本来就忙得一头的火,“第一,你这身子骨,站不能站、坐不能坐的,怎么炒茶?第二,凡事要动火种的,你一律不许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小妮子肚子里坏水太多,不能不防着。

    转而看她噘嘴,挂了张脸,还是忍不住语气就软了下来:“我知道营地里没有茶了,我叫人上忻州东城里找找吧。不过你这娇气的毛病真的要改改。都什么时候了!打仗的地方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不缺?”

    “算了。”她说,“你的人到忻州,无非是抢。我可不想给自己再加罪孽。”

    又问:“那么,我想烧香给那些枉死的人祈福,行不行呢?”

    他干脆的两个字:“不行。”

    “哼,我就像个”

    他一口气打断:“不错,你就是我的囚犯!”

    看着她一抬眼眸,又倔又气的小模样实在可爱,他的一脸苦闷终于绽开了一点笑意:“你既别想离开,也别想自由,等这一轮的伤好了,还有一天打八顿的日子在后面呢。”

    开完这样恶意的玩笑,看她咬牙切齿的神态极是好玩,温凌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蛋,然后就想亲她,也不管溶月在场,一把把人拖过来搂紧了腰。

    凤栖别开头:“你敢用强,我就大声叫!”

    温凌奇道:“我还怕你叫?”

    凤栖说:“外面你的所有的人就都能听到你在干什么!”

    本来这也没什么。新入营的营伎、新抢来的民女,大部分开始“伺候”都会哭喊尖叫,男人们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这叫声甚是刺激。

    但温凌自己想起自己才下达的军令,深感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了,不由败兴。气呼呼手向下掐了她肉一把,把她掐得顿时眼泪汪汪,才出了恶气。

    他本来是到营帐里找换穿的襜褕,找到了,还有其他事要处置,一时的兴起很快就淡掉了,匆匆又离开了。离开前看到她扶着桌子,又不好意思当他面揉,皱着眉欲哭不哭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也心意柔软。上回榻上气死了的那件事,回头想起了又算个啥?

    盛行巫医的地方,自然条件也不好,女子生产死亡率高,所以稀缺,都是宝贝。靺鞨人就没那么讲究贞洁:女子改嫁再寻常不过,子娶庶母,叔嫂相继都很正常;桑间濮下,青梅竹马,奔放的靺鞨族女子有染后嫁入别家也很正常。

    只是大概猛地听到她那么冷冽傲慢地用这种昭告的方式发出拒绝,顿然觉得自己捧在手心的一块宝,根本就心有别属,一时间气不平罢了。

    他心里想:等忻州情势略好一点,就给她找几饼好团茶去吧。人生在世,除了为自己建功立业,也要为了妻儿家人的愉悦而努力一把。她娇嗔、冷笑、傲慢、矫情的模样无一不可爱,他只想看她这些丰富有趣的表情,不想看她痛苦恐惧。

    而他自己那张忧虑苦闷的面孔,在走出营帐时已经舒展开了,觉得生气勃勃的都是力量。

    他一脑子温馨的想法,凤栖全不知道。

    等他终于离开,她才伸手揉了揉痛处,眼泪汪汪骂道:“这个杀千刀的魔头真肯下狠手!才消的肿,肯定又给掐青了。伤叠伤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透。还将来一天打八顿……”

    真是想想都害怕,恨不得立刻离开他。

    溶月忍着笑,过来帮她揉,低声问:“要不要解了裙子让奴瞧一瞧?给娘子上点药。”

    凤栖峻拒:“不用。”

    溶月知道拗不过她的,也没有再强,只是说:“天底下不打老婆的男人大概也少,尤其这些蛮族的男人。不过看他也只打肉多不伤的地方,不是不分头脸地一顿死捶说明还是会心疼的哈。奴婢说,您还是少惹他罢,乖顺些许就能少挨些打。”

    凤栖冷笑说:“怎么,他打我,倒是我的错?因为我不顺着他那些胡乱要求就活该挨打?我天生理应就得听他的?他打我,我还应当感激他打得不算重、打得是地方,没把我打残打死?所以推论出他还是有情的?”

    好像她的辩驳也有道理虽然以溶月的经历、认知看来觉得是匪夷所思。

    溶月只能嘟囔嘟囔:“其他不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有情肯定是有情的……”

    换了别人,就像温凌自己说的:坟头草都该三尺高了。

    他的情,凤栖觉得无福消受,所以对溶月只是嗤之以鼻。

    她被温凌禁止碰火,所以只能带着溶月挑拣出老嫩适中、叶片齐整的柳叶,用山泉水洗涮干净。

    “这是干什么的呀?”溶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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