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青雀(重生):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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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檀和父亲颇为谈论了一会圣人的态度,回来的便晚了一刻。

    昨日的事只怕还没过去,又添一事。

    他硬着头皮走入房中,果然室内寂静,丫鬟们一个个敛声屏气站着,一看便是霍玥正在生气。

    深呼吸,他转向内室,略带几分调笑地开口:“劳夫人久等,我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霍玥把笔一放,“我正愁呢:昨日正是怕楚王府把拜帖拦下,所以才写的信。青雀既不回信,只好再送拜帖试试。可这帖子怎么写?”

    “原来是为这个!”宋檀心口一松,“我来看看!”

    两人俱是高门出身,自幼耳濡目染迎来送往诸事,亲自写过、看过的拜帖,没有上千,也有过百。可这张小小的、要送给昔日丫鬟的拜帖,着实难住了他们。

    态度是重些、还是轻些?措辞是恭谨些、还是亲热些?怎么写才能尽量不被楚王府阻拦?怎么写,才能……不太失了作为昔日主人的体面?

    删删改改、填填减减。

    两人为这张拜帖耗神,岂止一两个时辰。从早饭写到午饭,连午睡都不曾安枕。

    青雀的这个午觉,也睡得不甚安稳。

    今日会请太医来诊断她是否有孕。她以为人上午就会到。可用过早饭,嬷嬷们再去请示楚王,他却说,下午再请。

    是要再多给她半日自在吗?

    从她出府去雁巷那天起,楚王又一次都没来过云起堂。她在等待审判的时刻,他或许也在等。他是手握判令铡刀的人,她是只能引颈就戮的人。她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在这钝刀割肉一般的等待里,有时,她竟会感到一丝快意。

    她多活的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都是命运给她的格外恩赐。

    太医到了。

    听声音,不是上次那位周御医。

    严嬷嬷称他是“曹院判”。那个上次她诊过平安脉后,楚王问的,“为什么不请曹院判”。

    而楚王似乎没有来。

    坐在只能看见人影的帘帐里,青雀找不到楚王的身影。她只能伸出手腕,好像伸出了待宰的颈项。

    “恭喜、恭喜!”曹院判很快站起身,侧对着帘帐笑,“这位夫人,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帐外众人的神色,青雀当然看不清。她其实看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脸。

    她只听见有人笑了几声,似在高兴,又很快压下。

    严嬷嬷细问太医:“不知我们夫人的身孕,究竟在是什么日子有的?——问仔细些,我们也好去给殿下回话。”

    “这……”曹院判笑道,“早几日、晚几日,都是这个脉象,下官也不能说准到底是哪一日。”

    “是我们为难供奉了。”李嬷嬷忙笑道,“还不知我们夫人怀相如何呢,还请供奉详细说明,以备我们服侍夫人安养。”

    曹院判忙应了这话,便说出许多脉形、脉势来,大体无非是“夫人身体极好,怀相也好”等语。

    相似的话,青雀上一世,已经听过一次。那时来给她诊脉的,也是太医院的一名供奉,似乎姓冯。她也是坐在帘后。诊出喜脉,她听见宋檀格外欢喜地向太医问东问西,问她腹中的孩子是否强健,能不能平安生下,几月会落地,甚至急着问是男是女。

    等太医走了,霍玥来看她,又是亲热地握住她的手,说她立了大功,这就封她做姨娘,给她搬屋子养胎,让她自己一定安心保养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来和她说。心里若有不痛快,也一定得去告诉她,孕妇憋闷久了,不但于自己有害,更对孩子不好。

    好像那一夜,楚王来的那夜,霍玥根本不曾想过,更没有和宋檀商议过,要把她送出去。

    那次她有孕,康国公府几乎人人欣喜。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宋家上下都要慎重对待的人,她不开口,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也不断地送到她房里。谁不说霍玥大度贤惠,对姨娘庶子这样尽心。谁不说她有福气,做妾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谁不感念老天保佑,宋氏嫡脉终于有了下一辈子孙,这偌大的家业,还是得自家的亲骨肉承继。

    在满府的欢庆里,她也感到了安心。

    她终于有了孩子,也有了名分。她不用再承受宋檀粗糙的房事,只要这次怀的是个儿子,她这一世都可以不再与宋檀亲近。她是有了孩子的妾,再怎么样,主人应也不会再起……把她送人的心了。

    还有她的妹妹。

    小姐应过她的,会放良她的妹妹。她听话做了妾,也已有了身孕,小姐一定会践行诺言的。

    那时她想得太少,也太信霍玥。她不敢不信霍玥。最终,就算给宋家生了一女一儿,也只落得一个儿女离散受苦、自己被杀京外、死不瞑目的下场。

    让她重新燃起虚假的期待的那一日,也是三月初十。

    景德二十五年,三月初十。

    同样的日期,同样的诊出有孕,同一个孩子,周围人的态度大不相同,她的心境也截然不同。上一世的她以为,有了孩子就是有了依靠,就是有了身为侍妾安稳生活的底气。可十几年的现实告诉她,她的命、孩子的命,从来不在他们自己手里,所以生与死,也由不得自己。

    现在,她和女儿的生死,依旧全由他人。

    可,就算是这样明白地等死,也比只能一无所觉做被蒙着眼睛的猪羊更好。

    太医走了,帘帐也被拉开。青雀甜蜜地笑着,看向了帐外。

    “恭喜娘子了!”芳蕊先说出口,“李嬷嬷去送太医,严嬷嬷去回给殿下了。想必——想必……”

    “殿下今晚,应该会来吧。”青雀笑。

    “这么大的喜事……殿下一定会来的!”碧蕊忙说。

    她们一左一右扶起娘子,心中全是不能出口的担忧。

    “恭喜”“喜事”?

    殿下若来,真的对娘子是喜事吗?

    这个孩子……又真的对娘子,是喜事吗?

    ……

    “这就是曹院判说的了。”

    严嬷嬷先将曹院判亲手写的脉案等呈上,又一字不差地回过话。

    楚王垂眸看脉案,只应她一声:“知道了。”

    这便是让她退下的意思。服侍……照顾了这个孩子二十二年,对他的脾气,严嬷嬷还是有几分了解。

    她也的确想退出去。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脚就是没动。心里的言语翻来滚去,几次要冲出喉咙口。从江娘子月事该来那几日,她肚子里就酝酿了这些话。虽被李嬷嬷半是劝、半是吵一回,冲动退了些,可她是殿下的奶娘啊!奶娘怎么能和随便一个伺候的人一样?她又不是要害谁,也不是谁要害江娘子却不说,只是为殿下着想——

    “还有什么事?”

    她久久不动,楚王放下脉案,看过去。

    他不问还好,一问,苍白的脸和眼下的青便被严嬷嬷直直看在眼里。

    “殿下!”她没能忍住那股冲动,哀求道,“我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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