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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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又哭又骂,骂完了,突然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紧抿着唇,不再做声。

    ……

    严敬渊坐在府衙大堂中,面前摆着有关于江泠等人的卷宗,案子早已了结,当初有人检举,说江二爷的儿子知情不报,知道父亲谋私贪污,还故意包庇,官府将其捉拿入狱,审讯时江泠拒不承认,依律官差可以先打犯人几板子以示威慑,可就是这几板子,竟将江泠的腿打断。

    严敬渊起了疑心,将当日主事的官差喊过来一问,那人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久闻知州威名,还不待严敬渊逼问,就哆嗦着将事情原委全部交代了。

    江大爷在族中不受宠爱,名下产业也不多,两年前,江二爷畏罪自尽,为了霸占二房的产业,江大爷派人检举侄儿包庇其父贪污,又贿赂负责审讯的官差,将江泠的腿打断。

    “他只说,人要么打死,要么打废,二房没了独子,家业自然也无人继承,我不敢惹人命,所以只在行刑的时候将板子往下移了两寸,废了那孩子。”

    严敬渊听了,了然,叫人立刻去将江大爷拿下。

    三番五次贿赂官差,还打伤人,依照律法,要抄没家产,判流放。

    消息传到江家,江四爷幸灾乐祸,“老大这下子是不中用了,报应,都是报应。”

    他还记着先前分家,江大爷拿三间常年亏钱的铺子骗他一事,老大威风了几年,如今总算是吃瘪了。

    他与四夫人商量起抢大房产业的事,江晖在一旁,听了很无奈,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先是二伯,再是大伯,可是父母却到现在还没醒悟,竟然还念叨着要如何争夺家业。

    不过,至少有一件喜讯,江晖说道:“既然大伯陷害三哥的事情明了了,那三哥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他眉梢轻扬,语气里满是笑意。

    三哥的名字可以重新回到族谱上,他还是江家的孩子,不必流落在外吃苦。

    闻言,江四爷的神情顿了顿,他与四夫人对视一眼,像是忽然惊醒一般,一拍大腿,“哎呀,我都差点忘了!”

    “赶紧的,将我们四房的产业看管好,可千万不能叫那小子抢走,我们得快些做准备。还有你。”

    江四爷推了江晖一把,“你小心些,江泠现在是个瘸子,还没得书读,你可千万要当心他记恨你。”

    四夫人也点头,两个人严肃地告诫他要小心江泠,他现在是县学里的学生,而江泠是个没人要的,又是个瘸子,一定对他恨得牙痒痒。

    江晖愣了一下,回过神,摇头,“不会的,三哥不是那样的人,况且,我们还是堂兄弟。”

    “怎么不会?你不懂,就是兄弟间才会互相捅刀子。”四夫人哼了一下。

    江晖脸上的笑容僵住。

    是啊,兄弟间捅刀子才最厉害。

    他的叔伯们不正是如此吗?

    江四爷又问四夫人道:“你说我们要不要给那个新知州送些礼啊?对了,打听打听他有没有妻女,要是有,再问问女儿有没有定亲,咱们晖哥儿也大了,该娶妻了。”

    以前孙知州还在的时候,常听知州夫人对宋氏抱怨,可惜两家生的都是男娃,若是有一儿一女,定要结为亲家,知州夫人还说,她娘家有个侄女,正适龄,原本想说给江泠为妻的,那时四房如临大敌,生怕落后,与知州家结为姻亲,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江晖到了年纪,十六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娶妻,现在正是要定人家的时候,他可是县学里的学生,将来要做官的,若是得知州赏识,将来不愁前途。

    想到这些,江四爷立刻让人出去打听。

    傍晚,叶秋水刚要将门关上,一群官兵便突然搜到了家门前。

    她心中警惕,有些慌。

    “江泠是不是在这里?”

    官兵打听许久才找到北坊。

    叶秋水下意识摇头。

    但他们不信,直接闯进院中,叶秋水急得跺脚,江泠傍晚喝了姜茶正在休息,被他们拉起来。

    “小官人,你得同我们去衙门一趟。”

    叶秋水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带我哥哥走?”

    她解释道:“我哥哥已经从宗族除名了,江家人犯的事与他无关,不能带他走!”

    一名官差无奈道:“小娘子,我们不是要抓你哥哥下狱,而是要还他清白啊。”

    叶秋水顿时愣住。

    府堂中,江大爷跪在地上,身旁是与他收受贿赂的官差。

    他不停磕头,两个人互相推卸责任,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严敬渊不得不敲响醒木让他们安静下来。

    不多时,官差带着江泠回来,来的路上,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何事,他心中很乱,到了衙门,还未来得及开口,江大爷忽然扑过来,痛哭流涕地求饶。

    “三郎,大伯是鬼迷心窍了,你饶过大伯吧。”

    江泠踉跄了一下,受过伤的腿险些扭到。

    叶秋水冲上前,一拳头砸在江大爷肩膀上,推开他,扶稳江泠,“你走开!”

    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听官差说了,江大爷承认,是他为了霸占二房的产业,叫人打断江泠的腿,败坏他的名声,让他没法继承家业。

    江泠呆怔地走过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太差,所以才会挨了几板子就留下终身残疾。

    族人骂他冷血无情,刻薄寡恩,他也认了,觉得父亲的死与他有关,是他间接逼迫爹爹自尽,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江泠觉得,母亲离去情有可原,因为他这个儿子确实很不堪,他们说得都很有道理,江泠陷入深深的自恶,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可现在却得知,这一切早有预谋,源自于旁人的贪婪,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大伯,江泠没有觉得气愤,看到江大爷求饶认错,他也没有觉得痛快。

    只是感到有些可笑。

    江大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悔恨,跪在地上,说自己大错特错,求江泠饶恕,他不想去边关,不想被流放。

    堂外,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竟然是这样,做伯父的竟然陷害自己亲侄儿。”

    “我早就说了,小江不是那样的人!”

    “如今真相大白,小官人身上的污名总算可以洗掉了!”

    江大爷一直在求饶,拉着江泠的衣摆,他争强好胜,爱重面子,接受不了要去流放的惩处,只能不停哭诉自己如何利欲熏心,犯下错事,他愿散尽家财,只求江泠原谅,求他向知州大人求情,不要将他判流放。

    叶秋水站在不远处,冷笑。

    “三郎,伯父错了啊……你是我的亲侄儿啊,当年……你还小的时候,伯父抱过你的……”

    江大爷抹着泪,攥紧少年的衣摆。

    江泠无动于衷,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掰开江大爷抓着自己衣摆的手。

    他目光淡漠,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对方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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