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重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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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骨入不得皇陵,便与?南栎一同葬在近郊;六皇子连璧已被变为庶人,由夏苑姑姑带去江南抚养,此生?不得再回京畿三辅。”霍长?歌与?他详尽道,“新帝仁慈,最是顾忌亲情,稚子何辜,便不与?追诉这些?。只望他能在远离那红墙青瓦的天地间,似个寻常孩童般长?大,一生?无忧顺遂,便是最好不过。”

    那男子点头笑着称是,拱手长?揖,礼数周全,待与?霍长?歌作别后,转身方走了两步,却是突然恸哭出声?,每走一步,便越发大声?哀嚎出来?,催天裂地得悲痛。

    他这一生?固守此地,信守一诺,历经战乱与?生?死,却终是仍与?故人——天地相隔了。

    “闻这哭声?,便知情深似海了。”素采牵马立在车下?,见状不由感?怀,抬手抹了泪道,“那一年,王妃病逝,王爷便也是这般哭得人心里直发疼。”

    “是啊。”霍长?歌沉叹一声?,“当称得上刻骨铭心了。”

    她不禁又忆起?苏梅来?。

    ***

    霍长?歌此次并未着苏梅同行,只从王府中调走了素采。

    苏梅原在中都之战中受了伤,刀痕自额间斜着划过,虽未伤及眼睛,但到底有?损于容颜。

    宫人瞧了她那许久的乐子,只当她要当狐媚天子的主儿,如今一战成名却破了相,又不由替她惋惜起?来?。

    只苏梅自己却不在意,额上包着纱布,倒也无一丝抱憾模样?。

    “便是破相了,”连璋继位后的一日,苏梅与?霍长?歌并排坐在廊下?喂绛云,不以为意笑道,“我也还是咱们容兰城里最美的姑娘。”

    “——也是中都城里……最美的姑娘。”

    霍长?歌闻言倏得侧目,便见原是连璋未得巧,他未及人通传迎驾,先在院落拱门前接了话。

    他说完那话,脸绷得平整,一副面见朝臣的端肃模样?,耳根却已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倒与?谢昭宁确是兄弟不假。

    霍长?歌浑身一抖,手心中的小米“簌簌”掉了一地,她只觉不对,转眸便见苏梅也一副遭了雷劈的样?子。

    晌午日头正烈,院里却诡异得瘆人,三人不约而同沉默许久。

    原还是霍长?歌率先回神,抱起?在她脚边跳来?跳去啄米的绛云,一言不发,起?身与?连璋福了一福,识趣得回了屋中自行歇午觉。

    苏梅见状便也忙要起?身行礼,不料连璋板着脸只一拦她,又再抬手一挥,轻咳一声?,院外候着的内侍便拎着食盒又捧着膏药纷纷鱼贯而入,一一将手中事物摆满她身前石桌。

    “姑娘家、还是……”连璋冷着一张脸,负手身后站得笔直,抿着唇,一字一字往外挤,往日的能言善辩似都死在了苏梅适才那惊骇的一眼中。

    “还是、还是……”

    他“还是”半晌,尴尬得一张玉似的冷脸抑制不住得红,狠狠一咬牙:“这皆是些?宫中寻来?的疗伤且又养颜的面脂与?膏药……”

    “姑娘不妨试试看……”

    话音未落,连璋已转身落荒而逃,身后内侍险些?跟不上,“哗啦”一声?随即小跑,竟又未给苏梅行礼的时机。

    苏梅:“……”

    “噗嗤”一声?,苏梅怔怔望着连璋似只呆头呆脑的大鹅一般迎着烈日疾步出了院门,手指下?意识摸了摸额前薄薄一层白纱,不由笑出了声?。

    一息后,霍长?歌闻着那笑声?转出厢房,一副揶揄模样?瞧着她。

    “原是没怎么?动心的。”苏梅却知她想?问甚么?,眼波流转间咬唇认真想?了想?,方笑得花枝乱颤,直言道,“适才却又有?些?动心了哈哈哈哈。”

    只因这一句,霍长?歌便将苏梅故意留在了永平宫。

    他们北地的儿女各个自尊且贵重,当配得起?所?有?人,但首先——她得自愿,以及,当真喜欢。

    *****

    六月十七,宫里冷冷清清,却是新帝与?安王生?辰。

    新帝喜静,眼下?又不易铺张,宫中并未张灯结彩,只戌时于御花园中临水的凉亭里摆了酒,连璋邀了谢昭宁。

    月光如水,映亮半个池塘,他们幼时常围着那池塘夏凉。

    谢昭宁来?时,连璋正负手立在那池塘前,着一身锦白便服,衣摆下?绣临水白鹳,尤显清冷孤寂。

    他凝着一潭波光粼粼的池水也不知在想?甚么?,闻见谢昭宁脚步,回头只轻嘲一声?,神情复杂:“可总算是只余你一人,能找你说说话了。”

    谢昭宁:“……”

    谢昭宁晓得他嫌自己与?霍长?歌近日总黏在一处,似有?说不完的话,微微红了耳尖。

    他亦晓得连璋与?他生?死相依惯了,他非是瞧不惯他与?霍长?歌,却是难过他早晚要随她走。

    更说如今这宫中,只谢昭宁一旦走了,便仅余连璋一人坐在那高台之上,左右再无适龄的兄弟姐妹与?他相依相靠,难免孤寂。

    “坐吧,”连璋往亭上兀自走去,短促笑了一笑,如雪后初霁,“今日你我十八岁,若搁在百姓家中,便已是成人,当浮一大白才是。”

    “好。”他连日沉郁,谢昭宁见他难得有?兴致,随即应下?。

    “我原便想?着,着你多陪我些?许时日,过了今日,过了中秋,再到霍长?歌生?辰,于她及笄礼上与?你二人赐了婚,便送你们回北地,也算是我这做兄长?的,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亭内摆了酒菜,却无人伺候,连璋虽说要“浮一大白”,到底顾念谢昭宁有?伤在身,只亲自斟了茶,“只如今看来?,却是多此一举,没得惹人生?厌了。”

    他说起?话来?,仍忍不住要自嘲自讽,再刺别人一下?,借此隐藏内心的伤怀与?不安。

    谢昭宁挑他一眼,懂他,便纵他,只与?他一碰杯,饮了茶。

    “她早就?想?归家了吧,”连璋却不饮,哂笑一声?,“你也是。”

    谢昭宁不置可否,又不愿骗他,遂只沉默看他,眼神于月光与?池水的交映下?,愈显悲悯。

    “我虽自幼便知你心向?北地,但临到这一日,却又着实舍不得。”连璋终是忍不住道,“你这一走,偌大宫中便只余我一人。”

    谢昭宁与?他到底不同,谢昭宁身上流淌着将门的血,他该归于战场黄沙,护一方百姓。马革裹尸是他的道,北地不只是归路,而是尽途。

    连璋垂眸凝着清翠茶面,话说得惆怅,谢昭宁便也于心不忍:“苏梅姑娘……”

    他想?了想?,轻声?试探。

    “被你瞧了出来?。”连璋闻言一怔,抬眸看他一眼,又不大好意思自嘲笑一声?。

    他原对苏梅生?出了些?许心思:或是同生?同死时,生?出的肝胆相照的情谊;亦或是更早之前,针锋相对时产生?的别样?情愫。

    他自个儿虽说不清楚,却坦然接受这份悸动,几日相处中,更与?苏梅许了后位与?“一马一鞍,相携白首”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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