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1220-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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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经常在《万国报纸》上发表自己的见解,不过说实话,有时候她的文章比较潦草,思绪也很凌乱,和汉人的报纸书本无法相比,她认为这是因为她没有受过太系统的精英教育,因此,她很希望能进入大学,锤炼自己各方面的能力。

    一个尚且只能算是作家学徒的洋番女人,突如其来地得到了一个主流报纸主编的邀请,而且,在事前她们素不相识,只是在一次茶话会上,第一次相见,张利青就对她发出了面谈的邀请,卢马姬甚至有一种感觉,就是张利青似乎就是为了见她而来到这个茶话会上的。

    竟得到如此重视,而且,第二次就直接提出了这样的邀约,这件事听起来,简直好得有点儿匪夷所思了,卢马姬也不免要掂量自己,她有什么值得如此重视的地方?此事会否含有什么陷阱?

    但,不论怎么看,以张利青的身份地位,在她一个微不足道的洋番教师身上,能找到什么好处呢?反而是知道一切没有这么容易之后,卢马姬这才略微相信了此事的真实性。

    “那么,您对我的要求是什么?”她问,“您是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政治见解,不方便自己发表——”

    她本想说,‘没有能力表达出来’,但这话太有攻击性了,因而卢马姬还是把它咽了下去,总的说来,虽然她生性腼腆,不善社交,但一旦熟络起来,有时言语又太过活跃和犀利,这方面的倾向,时常表现在她的文章里。不过,在社交场合,得益于母亲的训练,以及短暂的宫廷侍女经历,卢马姬还是能够察言观色,谨言慎行的。

    “我没有什么独特的政治见解,恰恰相反——我是喜欢你在文章中流露的政治主张,这才邀请你来吃茶。”

    张利青微笑着说,卢马姬微微瞪了一下眼睛,她有一种不太真实的眩晕感——这一切,是真的在发生吗?她的政治见解,居然受到了别人的注意——

    哪怕不是国报副刊主编这样的大人物,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洋番读者,她恐怕也会欣喜若狂的。卢马姬对自己有充分的认识,毕竟,她对哲学感兴趣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很深切地希望将自己从恒常的痛苦中解放出来,因而她开始研究自己,研究世界,研究人和世界的关系:这就是哲学的定义。

    常年来,她认为自己拥有出众的才华,但却总是得不到很好的机会施展和培养,她所得到只有不断的忽视,在英吉利,这种忽视是基于身份的——这一切只因为她是个女人,没有人对她的观点感兴趣,即便去了宫廷,也找不到人来发现她的优点,欣赏她的才华,聆听她的见解。

    离开英吉利,一大部分原因,的确是她对买活军的向往。纵然卢马姬没有被打为女巫的危险,但她在家乡,也宛如在不断受着漫长的火刑,尤其是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个角落,女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不会因为身份而被漠视的时候,现状也就变得更难忍受了。卢马姬的聪慧之处,就在于她对自身的认识是透彻的,她能明白痛苦的来源在何处——大多数人只是茫然地痛苦着,丝毫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感到压抑。

    可是,即便是来到买地,也很快就得到机会开始发表文章,卢马姬却失望地发现,她的观点,依然被大多数人忽略——大多数人,绝大多数洋番,他们只是并不关心这些,倒也谈不上漠视女性的智慧,只是对于政治,对于买地这种新颖的道统,这种理解世界的哲学……他们就只是完全的冷漠。

    他们遵循着自己的哲学,由传统的移鼠宗教,以及新型的知识教结合而成的,一种畸形的,勉强自洽的说法,就是他们对世界的全部认识了。学者们沉浸在理科中,对于世界的本质丝毫不感兴趣,发展成了自己的一套数字哲学。

    而商人和匠人们,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机械主义自然观’,而这和数字哲学、公式哲学又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从科学上说,大多数西洋学者都会发展到数字哲学的方向(哲学犹如河流,也不是无源之水,一个人的哲学取向必然脱胎于从小浸润的哲学气氛)——不,人们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他们更关心的——正是这本副刊的名字,《衣食住行》,这些在卢马姬看来,轻浮无用的,转瞬即逝之物。

    倒不是说她对这些东西就完全不感兴趣了,只是这些物质上的刺激,给卢马姬带来的快乐,远远不如此刻的一瞬间:她所撰写的,对道统的理解,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而不是发表在报纸上的,深奥晦涩,一掠而过,只是为了给报纸增加一些高尚感的道具。除了‘东方贤人和移鼠教并不矛盾’这种观点,因为这句话本身而走红之外,卢马姬认为九成八的读者,尽管在谈论她,但其实完全没有明白她在文章中哪怕百分之一的核心意思。

    他们所能感受到的,是卢马姬所描绘的,因为缺少哲学支持而产生的种种思想上的痛苦,因为这种描述的精准,使得他们对自己产生了印象,但归根到底,她的读者并不能真正地了解她。

    但是,张主编就不同了,张主编是真正读懂卢马姬的人,甚至从卢马姬的文字中,领略到了她隐晦的政治主张:卢马姬一直在强调,对于分歧的视而不见,会带来长期的,思想上的重负和痛苦。而在哲学层面,宗教都只是解读世界的一种方式,它是完全可以转换和共通的。

    这句话还有半句没有说完,那就是,对于政治上的分歧,视而不见,越是理想的解决方案。洋番长期以来保持的,对于买地道统的距离感,无疑是一种逃避,自己的文化血统所带来的,对于移鼠教的眷恋,对于教士的尊重,而带来的,对旧宗教的坚守,和完全融入华夏社会,这之间的确存在巨大的矛盾,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拥抱知识教这个暧昧模糊的缓冲器,以此来逃避矛盾。

    可这种逃避带来的痛苦后果,也将会由所有人承担——远离主流的政治道统,也就意味着无人能为洋番发声,为他们争取利益,洋番主动会在所有政策中被漠视和边缘化,而想要避免这种后果,正应该找到一个办法,让洋番的宗教彻底地融入买地的道统中,进行转化、共通和面目全非的改造,只有在信仰上完全同化,洋番才能真正地成为华夏的一个族群,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依旧没有在哲学上产生和主文化的链接与归属。

    这是个极其大胆的论点,一旦发表,就立刻会成为教士们的眼中钉,而这些教士,表面上在华夏老老实实的,私底下却也许还隐藏了巨大的能量。因此,尽管作为哲学爱好者来说,卢马姬对于宗教没有丝毫的虔诚,但她还是本能地选择了在文章中隐藏自己,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

    她并没有想到,她的隐藏意思,居然是被一个汉人主编品读出来的。一时间,巨大的欣喜席卷过后,留下的是巨大的惶恐,“您该不会是——”

    “放心,放心。”张利青立刻失笑了,“你的这个隐藏的主张,虽然很有道理,但的确太刺激了,你这样的好苗子,可是要呵护着,不能承担这么危险的任务,该为此发声的另有其人——那或许也是你们下一代的事情了。”

    “怎么说呢,你们洋番的事情,毕竟牵扯人数不算太多,也不过就是十几万人,分散在各地,那影响就太小了,眼下来看,上头且还关注不到这呢,暂且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个主编倒也坦白,挠着头,说得也很明确,“我给你提供这个机会,主要是看重你的天赋——我希望你抛开洋番的身份,不要再做……嗯,怎么说呢,身份写作?而是以一个汉民百姓,一个比较……比较主流的视角,来观察社会,评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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