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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买活》 1110-1120(第15/21页)
是片面且迟钝的窘迫:要的东西来得慢了,要的人干脆迟迟没有来,他们甚至还会有些儿委屈——又不是要的多,一两个而已,难道真就这么紧张吗?会不会,还是不够重视这边这摊子事呢?
但在章叠翠的位子上,她看到的就是触目惊心的供应匮乏了,哪怕每个地方所要的不多,这么多地方加在一起,依旧是个庞大的空缺数字,人不够就是不够,这几年最大的困难,其实说白了就是缺人——粮当然也缺,但在开辟南洋后,粮食一季就能种出来,人才却不是三五年能培养得出的。
现在所有地方都在向中枢要人,而中枢说实话,真的无人可给,如果不是新生镇地位特殊,被六姐寄予厚望,而且的确是孤军深入敌境,处境最为危险,章叠翠都疑心,他们缺的人也很难补,对他们在用人上的困难,中枢只能给出无能为力的四个字:自行设法。
本来培养人才就难,这几年地方上又乱,需要的治理人口又一下变多了,因为种种原因折损的治理人才,数量也在增加,等于是蜡烛两头烧——就算现在一切事态暂停,让大家来补上‘现状’这里,千疮百孔的大窟窿,章叠翠都觉得吃力,更不要说意外事件基本上是月月发生了,回看过去这几年,作为秘书处的机要秘书,章叠翠的感觉就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意外事件之频繁,已经让她感到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了。甚至哪一周当值时,没有接到地方上的急报——这才是真正的意外那。
当然,毕竟现在华夏大小两宗加在一起,地盘是何等广阔?几乎是原本的两倍了,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只要地盘够大,那就总有地方正在受灾,也总有地方正在丰产,彼此间是并不矛盾的。但章叠翠的感受是,灾害这个东西,似乎有一条线,在刻度之下的时候,是可以去消化的,也往往使人轻视了灾害本身,可当它越过了一条线之后,局面的稳定就立刻变得相当脆弱了。这里一点原因,那里一点原因,叠加在一起,足以让一个地方的秩序常年受损,甚至无论如何都难以恢复。不论怎么努力,最后都是事与愿违,难以达成预想中的结果。
就说关陕吧,其实在章叠翠来看,当地由于有李黄来等远见豪商的存在,已经有一个较为理想的开局了:大量人口在灾害没有到达完全不可挽回的时间点,就提前南迁了,存粮还没耗尽,秩序还在,还能走得动的时候,先走一批,剩下的人,多种点田,少吃几口,就算一整年没下一滴雨,也不至于饿死,总不能两三年一滴雨不下吧!要真是这样,那就是天要绝了关陕的活路,老百姓也没啥好说的,赶紧顺着前人都趟过的路往南走,至少知道有地方可去,不至于完全绝望,无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呗。
照这么看来,关陕的局势应当能得到稳定了,接下来无非就是看天候来决定行止。可李黄来等人如此筹划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大量壮丁迁徙之后,人口空虚的关陇,竟被边市鞑靼诸部给盯上了!
草原的日子也不好过,气候逐年变冷,草场出产变少,能养活的部落也变少了,活不下去的人口怎么办?脑筋活,跑得早的,去南边了,或者是搭上关系去辽东,去立志城……有些性子狠辣的,直接操起刀子,也不管什么天菩萨,什么布尔红了,饭都吃不上了,管什么布尔红?哪里富庶我就去哪里打草谷,这都是多年来流传在血脉里的记忆,活得下去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活不下去了,连兄弟都要刀刃相见,更别说你们这些汉人了。
气候好的时候,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因为大家都还有理智。可气候不好的时候,这些事就全都叠着来了:大迁徙之后,人口空虚的北方,又逢干旱,连后勤都难以保证。别说出动辽东边军——边军出动要有粮草啊,这不是‘当地就食’能解决的问题,当地就是没有食了,百姓才跑的。放边军在补给不足的情况下,去灾荒地打仗,那等于是把军队往造反的路子上逼,不等于给当地又添了一把火吗?
可要说给边军准备充足的粮草……这敏朝都恨不得把内库倒空了去买粮,给迁徙百姓供粮,哪还有这么多的积蓄供给大军挪移所需啊?原以为,人跑了去南面,问题迎刃而解,现在可好,人跑了,地也有丢了的危险。留下来的百姓,面对边境更增的压力,还有什么好说的?本来不想走的,也要走了!到最后,关陕这里还是十室九空,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大概在原本的发展里,这些人是都死了,现在则是活着迁徙出去了,千把万人陆续涌入江南、彩云道、黔州道、桂州道等地,一下让这些原本的蛮荒地带,那些千百年来人迹罕至的河谷大山中,‘皆服汉衣、悉通官话’了。
关陕的移民,只是北方的一个缩影而已,民心纷乱,逃荒南下的,何止这么一道?这种流行一旦形成,好像很快就把大家悉数卷入,成为了一种思维定势:留下可不可以?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若说二十年前,在可走可不走的时候,大家都会选择不走的话,那这会儿,所有人似乎都卷入了一种狂热的迁徙思维中,留下虽然不是完全不可以,但迁徙却更是可以。
对于这数十年来,从没给过大家好脸色的乡土,对连续不断的虫、疫、旱、震这些天灾,每年变冷的气候……百姓们感到了强烈的厌倦,哪怕旱情偶有反复,似乎也有好转的希望,但他们也是耐心全失,反而对南洋充满了狂热的向往——不管怎么说,那里不冷,雨水也很充沛……下雨是不怕的,下雨可以种水稻,虽然从来没有种过,但怎么都是庄稼,既然传说中邻省的老乡都能站住脚,那我们为什么不能?
至少,在南边不用操心打仗吧,听说南边的什么谢六姐,是个强主,在南洋说一不二,把藩国三军都传檄而定了,怎么看都比敏朝这不断丢失土地的皇帝更值得仰仗,那我们就去做她的子民!连番人都收容,未必她就不肯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又不是不干活!
这要说这些年来,买地在北方的影响力,仅仅局限于运河、商队沿岸,很多内陆村落的百姓,仍不知买活军为何物的话,这一次多年旱灾引起的迁徙大潮,就算是彻底把买活军和谢六姐的名字,烙在了北方的各个角落。这些村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认知到了谢六姐、买活军,以及他们所尊奉的许多独特的规矩,并且又以前所未有的变通,对于彼此的不同表达了接纳与理解。
只要能给他们一块好地种,他们愿意尊奉买活军的规矩,尊重女主为君——不要说农户有多死脑筋,嗐,如今这世道,死脑筋的人大概是早都死了,谁能变通谁就能活下来,谁走得远谁就能活下来,如今,这才是世间的正道和规矩!
谁能预料到这么疯狂的迁徙狂潮?谁都没有,甚至连六姐大概都没有想过,大灾促成了这般的巨变,而百姓——有时候是多么的脆弱,有时候又是多么的令人惊奇。在章叠翠自己的观察里,只要能给他们吃饱,或者说不要慢慢地饿到无法思考的地步,再给他们一个机会,人能做的事有时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就说关陕的三山通道好了,那是一条连壮汉都叫苦的翻山长路,可只要它是陆路,它不像海运一样,丁是丁卯是卯,能运的人就是这么多,它能给大家发挥毅力的机会,那好了,等着瞧吧,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好,各显神通,最后到达目的地的人,数量之多,甚至远超了事前最大胆的预测,让当地的官吏也吓了一跳。
章叠翠的日常,就是总结这些报告的核心内容,各地吏目所举的例子,一般都是摒弃不摘录的,但她自己却往往被吓到,印象最深还是在三山通道,这条路的难走,她是看过很多报告提及的,可你猜怎么着?
不单是老弱妇孺,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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