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1030-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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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其实鲁二原本是干武师的,对生死也早看淡,不该有多敏感的,当武师的能做护院都是少数,若是去走镖,那真是今天不知明天事,和生死比起来,坐牢苦役也不算什么了,至少人还活着。

    然而,这是他们走武的贱命一条,对一般百姓来讲,休说十年八年的牢狱之灾了,就是半年一年,对生活的影响也是极大,几乎就断了再上进的可能,只能一辈子在底层沉沦了。鲁二哥的脚步有些沉重了,他是真没有想到,在后巷幽暗处撞到的那个少女,半年间处境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危机里——要说她是遭了人的引诱迫害,这也说不过去,他也明白,这姑娘大概是个坏胚子,有些东西就在根子里藏着那!

    可想到她跳墙时那股小老鼠一般的慌张劲儿,他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不落忍,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说谁做错了,谁辜负了莉莲——谁都不该她的,船长不该,买地的衙门就更不该了,这就和牛均田说的一样,买地虽然好,可不是人人都配来的,想要在这里过好日子,要么,你命好,要么你就得有本事。

    这两样都没有,那你就得接受去穷乡僻壤一辈子干活还债的事实,大城市的好日子,那就不是你配过的,能活下来就该庆幸感恩了,在这至少能吃饱饭,在老家,早就饿死病死了,你要连这也不接受,那你就是破坏了规矩,合该被买地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可是……这要真说是她活该,他又怎么也没法点这个头,鲁二平素也说不上心软,不是什么烂好人,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他连这姑娘的脸都记不太清了,根本不是被她的美色打动……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总觉得这不全是莉莲的错,或许……

    或许错的是这个世道,也不是说她做的事就是对的,只是……

    在这一刻,鲁二脑中常见的,安详的混沌散开了,在这瞬间,他对自己有了清晰的了悟,他明白了,莉莲让他想到了过去某一刻的自己——从前的鲁二也没做错过什么,可也一样过得苦,一样没有希望,如果他不是这样大大咧咧,万事不较真的性格,或许鲁二也早就行差踏错了,他——他想要的好像也不过分,他并不觉得自己就怎么贪心了,就像现在,哪怕他还远不算富翁,也还是没有成家,可鲁二现在就很满足,因为他好像已经拥有了最宝贵的东西,从前绝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对未来明确的希望。

    但是……对莉莲来说,这份希望好像已经永远地失却了,她已经再不能拥有了。鲁二心中,对她有一种本能地洋溢着的同情,在这一刻,他忽略了被抢劫的嫖客,亏了本的船主,除了对那个被误杀的大学生感到有些心虚之外,莉莲所牵涉的其余犯罪,在他来看根本都无伤大雅,他情不自禁地叹息着,认为她因为这些事情而永远失却了希望,实在是件很不应该也很不值得的事情。

    “……这些外来移民,尤其是洋番移民的品行,实在是个问题。我已经打报告上去了,建议以后实施船主责任制——还是要让船主对移民的质量事先担保筛选,宁缺毋滥,如果带来的移民不能安分守己,那就要扣他们的配额分!”

    鲁二大概现在总算是有了一点城府,他居然把牛均田都给瞒过去了,牛更士没有发觉他的不对,还在说道着这些西洋逃人组成的道门,给治安带来了多少负面影响,“若是给他们成了气候,那还了得?以后只会越来越难抓,这回能抓到这么多人,那还是因为老帮会那些华夏江湖汉看不过眼,要收拾这些洋蛮子,可也不能老指着江湖人,那也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哎,这批人,还是要远远地给他们送走!让他们到边藩去吧,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送去边藩?不是说,除了杀人重罪的那些人之外,他们倒也不必服重刑么?”

    鲁二回神了,牛均田解释说,“就因为有偿陪侍这个罪,很难往重了定,最多也就是抓了当场的那一个,其余的客人,走了就是一拍两散,不可能取证……至少现在没有,要也得长期蹲点,还要申请手机,以陪侍罪来说根本没法细致地办,所以最多也就是轻役,你说得倒没错,轻役是不用送去边疆的,不过,那肯定也得服刑,而且出来以后要在身上刺青,累犯加重,这样她们也很难找到其他工作,这些人都是拈轻怕重的,也不愿意干体力活,没准什么时候又重蹈覆辙了……”

    他因为善于破案,被调入羊城港,日后维护治安就是他的工作了,因此一提到这个可能,牛均田就烦躁,挥手道,“到时候,还不都是我们的活?所以现在给她们一个机会,如果愿意去建新长住,至少十五年不返回关内,在那边劳动成家的话,这个罪就不刺青,也不判他们服刑了。这是建新人提出来的,他们的确也缺人,更缺会说汉话的人,哪怕就这一个优点,在那边都很难得。这不也两全其美了么?”

    自然了,这也是针对纯粹‘有偿陪侍’这单项罪名的犯人了,和杀人、抢劫、偷窃沾边的,哪怕只是从犯,那也不可能就如此轻松地走人,还是要看情节轻重处理。还有就是莉莲这样的逃人情况,如果被辨认出来,那除非建新愿意为她付了这笔钱,莉莲也还是要去内陆矿山做活还债,而且因为她有过逃跑情节,看管得肯定更加严厉,比起来……去建新住,那都算是较好的出路了。

    “对了,说起来,你还不知道老帮会为何出手吧?其实是因为有个西洋女贼,在烟火大会上屡屡偷窃得手,我们更士署借机也是细查老道门的人,那些‘佛爷’都很不服气,说他们来买之后,一向是安分守己……两边彼此把话一对,这才激起他们的义愤,为我们通风报信,把这些洋贼一网打尽了——华夏的土地,出华夏的贼那也就算了,连洋人居然也能来撒野,真是笑话!”

    因为对鲁二的人品十分信任,他和此案也完全无关,牛均田也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那晚案发时我们恰好就在现场,我和桃姐还说这事呢,说连烟火都不看,专心偷窃的,那肯定是个天生的贼王,又是个女的,倒让我们想到了一个厉害人物——”

    莉莲?!

    是她么?

    鲁二听了,也不禁苦笑了起来——他就是有心为莉莲说几句话,却也无从说起,因为非但陶珠儿和牛均田,就连他自己,听牛均田这么一说,也是反射性地想到了莉莲,直觉或许那女贼就是她,那样的大胆且专注,好像真没有什么坏事是她做不出来的。“虽然都是窃贼,也不算重罪,但若落实了是她的话,那……”

    牛均田一时还没有把杀人案和莉莲联系在一起,但因为莉莲逃离绍兴是得到了陌生夷人的帮助,用来交换的筹码很容易推测,因此也有怀疑她也在做陪侍业,逃过了一次扫荡。总的说来,虽然狡猾,但犯的都是轻罪,因此也是笑道,“那虽然还不算从重吧,但不管是去服刑还是去矿山,都是要严加看管了,实在不行,我看要给她上脚镣,不能麻绳一系了事,免得又让她中途逃走了。”

    “确实……这个女孩,可是真的狡猾得很……”

    鲁二喃喃地说,注视着玻璃窗中挤挤挨挨的西洋女犯们,这些女犯大多都很年轻,即便因羁押憔悴邋遢,但面容都还算姣好,只是气质不佳,在瑟缩中,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尽管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但彼此之间似乎也充满了提防和戒备,就像是无数个刺猬,除了自己之外,他们谁也不相信——牛均田刚才也提到,在陪侍业内普遍存在同事、鸨母之间的欺凌和抢夺。

    在敏朝,这其实不是什么陌生的气质,鲁二虽修行的是童子功,但出入街头时,在那些最低等的窑女身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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