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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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林雨娇膝盖上的手机铃声尖锐不断,忽然盖过了断断续续的《一路向北》。

    祝白的电话,估计是出了场馆却没?看见?她人在哪,打个?电话来问问有没?有到酒店。

    十字路口的交通灯由红变绿。

    听到手机铃声,祁司北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轻歪,手背上的血管纹路几乎清晰可见?。

    方向盘往右一转,车在湿漉地面上漂了一个?弯。

    反光镜里的那张戾气五官,眼底弥漫开丝丝不耐。

    “你接啊。”

    他以为这个?电话还是周沉的。

    心脏在回血,重新跳动成少年曾经不认输不肯让步的模样。

    车轮戛然而止,黑色奔驰停靠在路边。

    梧桐树间的雨珠汹涌砸落下来。

    林雨娇懒得解释,低头想摁下接听键。

    耳畔一阵响动静。

    他整个?人往前趴在方向盘上,低下头。路灯透过雨珠布满的挡风玻璃,折射成无数昏黄水珠子光线,落在他搭着的手腕间。

    她看见?他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腕。

    心突然揪了一下,想起他手上的旧伤。

    “祁司北,你在疼吗。”从喉咙深处挤出口的话,不知所措。

    车外的风变大了,把?雨水从车窗缝隙里吹,全?都落在驾驶座上的人身上。

    “伤口不能碰水。”这句话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林雨娇探过身抬手,下意识悬空遮挡在他的手腕上,“不然好的更?慢。”

    很久,祁司北都没?有一点声音。

    林雨娇愣了半晌,还以为他疼得发不出声音,推了推他。

    “祁司北。”

    慢慢才发现对方好像在笑。

    低着头的人发丝上全?是雨水,一边笑,发丝上的水珠一边一滴滴顺着下颚线淌落下来。

    “你笑什么。”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愠怒,收回手,“疼的反正是你自己。”

    祁司北转过头,眼尾却是泛红的。

    脸上再漫不经心顽劣的笑,都遮不住那双发红的眼睛。

    雨下得微妙。他不装了,往后一仰脖颈,恹恹侧过身。

    “你跟周沉在一起过吗。”

    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么直白开口,还是让林雨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在她沉默的那几十秒里,昏暗里传来一声嗤笑。

    “行。你有本事,你跟周沉走吧。”

    雨夜暗到差点看不清祁司北那双眼睛。

    仿佛是一只迷失在暴雨天里的弃犬,安静无声在说,那我呢。

    不养了吗。

    心里的话盘旋好久,倔犟没?有从她嘴里说出口。

    没?有在一起过。

    从十六岁开始,从坐在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低矮房间里,第一次隔着手机屏幕看同学发来的高一新生演出,听他坐在台边唱那首《等你下课》开始。

    她的世界高悬不落的太阳,都是祁司北。

    让一个?经历一切晦暗失落命运的人,如何?胜券在握。

    林雨娇从来都不是一个?胜券在握的人。

    她觉得她不应该,再去踏入他好不容易已?经步入正轨的生活了。

    心在这一刻,却仍然很疼。

    “我朋友一会儿来接我。”

    她回过头,打开车门下去了。

    “就到这吧。你不要再送了。”

    拉开车门的时候,春风料峭扑面。林雨娇扶着车门上的手停滞。

    怎么会不熟悉车外这片烂尾楼遍地的老城区,这条上禾路。

    雨水把?黄泥路冲刷得一股泥土气,破居民楼上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红碎花被单湿答答往下滴水,是肥皂味的。

    今夜还有没?有抱着那把?廉价吉他的少年,坐在窗帘破烂的窗台下,淋着雨唱永不言败的歌。

    车上两?人其实都愣住了。谁都不是故意往这条路来的,只是对这片老城区路线的下意识记忆。

    时间杀不死?的记忆,终将生根发芽成扯着心脏的根系。一点风吹草动就疼。

    林雨娇回过神下车,没?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对了祁司北,你的戒指呢。”

    银发,黑色连帽卫衣,素戒。

    几乎是大学那些年,所有人都知道是独属于祁司北的标志。

    “为什么告诉你。”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从口袋里摸烟,侧影模糊。

    声音很冷。

    抓在方向盘上的手却攥到青筋分明?。

    是他在舟川,嬉皮笑脸跟卖手抓饼的阿姨聊天,说自己从来没?想过结婚。下辈子再说什么山盟海誓。

    后来也?是他在舟川,把?那枚代表单身主义的戒指,在一个?冬夜毫不犹豫扔进长?江里-

    音乐声这样吵,祁司北还是在车里睡了一觉。

    空气安静到没?有任何?其他呼吸声,只有他自己。

    也?习惯了。

    以至于醒来听见?忘记关了音乐,Eagles乐队迷幻忧郁的吉他和弦在发潮到缺氧的车内,让他分不清是梦醒还是梦中。

    屏幕上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跳动。

    3.24.晚上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二十五岁的第一天就要结束了。

    他揉了揉眼睛,不想回酒店。忽然觉得至少睡在车里,还能听见?舟川的雨声。

    不会是纯粹的死?寂。

    程译野以前打听过他,为什么不买房安定下来。

    没?什么意思?。一个?人一只猫,晚上关了灯,几百平米的黑暗总让他想起童年时候被陈冬雄关过的地下室。

    七八岁时的拍门声和嘶哑呼喊,到现在还在梦魇里回荡。

    想到猫,他有点担心今夜狂风暴雨它会不会应激。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助理,告诉他去房间看看猫。

    拨号键还没?按下。倒是听到有人在敲车窗。

    像是有人在拍打着曾经关住小时候的他的那扇地下室门板。

    抬头,看到的是那只纤瘦雪白的手腕。

    摇下车窗,撞入视线的是被大雨淋湿的人。

    林雨娇把?长?发别到耳后,身上的深色衬衫外套把?皮肤衬得白透。下垂的小猫眼视线往下。

    “给你。”清冷的脸上浸了几滴雨水,她抬手想擦,又怕弄脏蛋糕,没?动。

    雨水于是就顺着那张瓜子脸往下流。

    “我知道你今天,一口蛋糕都没?吃。”

    手里捧着是一个?六寸蛋糕。

    林雨娇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嘲笑了笑:“我赚钱了,买得起六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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