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点: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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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工作,闲暇的时间也会聊天,谢斋舲会给她画速写,也会教她做一些小的陶器,通常结果就是涂芩拉坯拉到不耐烦,谢斋舲做最后的收尾,他的藏品里面就又多了一些不能外售的做陶人的日记。

    只是,两人都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他们都有默契地按下了暂停键,那么多事情一下子都爆发了,两人都需要缓一缓。

    而且,谢斋舲开始避开涂芩给金奎金五打电话。

    涂芩见到一两次,犹豫了一下,居然也没有追问。

    她知道,那可能是因为康立轩的事情,也可能是因为谢斋舲的病。

    这两件事,涂芩都还在消化,她被康立轩戳破的安全感在缓慢重建,她自己和姚零零也在和以前的朋友同学聊天,想知道她的生活到底被康立轩侵蚀了多少。

    做这些事,都很耗心力,所以她没有主动问过谢斋舲,金奎金五去哪了,谢斋舲也没有再和涂芩提过刘凌平和康立轩。

    就这样看似平静地过了一周,被平静水面藏起来的暗涌终于开始翻腾。

    ***

    那天下午谢斋舲和涂芩都在工作间里,那批柳叶瓶的拉坯都结束了,后面的工作就是给素坯上色,谢斋舲这次用的是釉下彩,步骤和做黑陶的不同,涂芩的记录重点就在他做陶的时候跟她说的那些做陶传统。

    釉下彩釉中彩和釉上彩之类的。

    这些可以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步骤,到真实在做的时候,涂芩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耗时和繁琐。

    也难怪会有人在这些死物上看到工匠的灵魂。

    工匠精神,真的是必须热爱。

    涂芩甚至会觉得,在做陶的谢斋舲可能才是真实的谢斋舲,一个可能谢斋舲自己都不太喜欢的病态的谢斋舲,他做陶的时候,会往里头渗入自己的生命力。

    这种时候,他游离得特别厉害,入神的时候,甚至会忘记和涂芩说话。

    所以涂芩动不动就会喊他一声。

    大部分时间是喂,偶尔是哎。

    谢斋舲就会突然回神,一开始手不稳会把线条拉歪,后来习惯了,灵魂吓一跳,手仍然稳如老狗。

    他会很无奈地看她,然后垂眸找话题跟她聊陶。

    那个下午手机响起来之前,涂芩刚刚喊过他,他正在缓慢勾线,手前臂青筋因为持续用力暴起,涂芩托腮在看,录音笔放着,听他慢吞吞地跟她说老陶人的往事。

    她调侃他,问他是不是做陶的人前臂肌肉都那么发达,他笑着说是,而且肩膀会前倾,所以他为了不要让身形太难看,坚持健身。

    气氛正好的时候,铃声就响了。

    可能是第六感,涂芩觉得这次的手机铃声特别刺耳。

    这个电话,谢斋舲只是听了前面两句人就突然顿住了,闭眼熬了一秒,把手机递给涂芩,说得十分艰涩:“抱歉,你……帮我听一下。”

    他听不见了。

    和之前几次很容易发现的突然发烧不一样,他这一次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听不见了。

    涂芩并不知道他怎么了,却被他苍白的脸吓着,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金五,他话少,换了涂芩接听以后,话就更少了。

    “撞车了,金奎人在手术室。”最后金五概括了三个重点,“土都没了。”

    涂芩一边捏着谢斋舲冰凉的指尖,一边艰难地和金五沟通:“在哪里出的事?人为什么要做手术?严重吗?进手术室前人清醒吗?”

    金五停顿了两秒。

    他也惊慌,面对的又是没有说过几句话的涂芩,所以又在组织语言。

    谢斋舲的指尖越来越凉,涂芩蹙眉看他。

    他表情空白,眼底的漆黑一点点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每一次闭眼,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在国道。”那边金五总算组织好了语言,他说,“腿骨折,人清醒。”

    “哪家医院?”涂芩继续问,“我们现在过来。”

    “我哥……”这次金五有点急,“现在不能开车。”

    “我知道,我开。”涂芩声音很冷静,再次确认,“只有腿骨折对吗?其他地方都没事对吗?医生有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

    “只有骨折。”金五又开始组织语言,“医生说,开放性骨折,可能要做两次手术。”

    “你呢?有没有受伤?”涂芩微松了口气,拉着谢斋舲的那只手安抚的拍了拍他。

    谢斋舲一直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判断事情的严重性。

    涂芩就又冲他扯着嘴角微微笑了下。

    谢斋舲闭了闭眼,涂芩注意到,他一直在拧自己之前缝了针才拆线的腿部伤口,非常用力。

    于是,人似乎就又清醒了一点。

    “我没有。”金五顿了顿,“谢谢。”

    “行。”涂芩不再纠结,“你把医院地址发到这个手机上,我们现在过来。”

    “要……”金五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电话挂了。

    涂芩试图跟谢斋舲说电话内容,发现谢斋舲只是看着她,眼底的悲伤死寂就快要漫出来。

    他又一次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他在工作间穿的就是之前跟涂芩介绍的很好脱的防水工装裤,布料很厚却很快沁出了暗色血迹。

    涂芩顿了顿,强迫自己别开眼,拿了工作台上的纸笔,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重点在金奎只是骨折,现在手术应该也是为了固定。

    谢斋舲安静地看着涂芩写的字,点点头。

    涂芩又写:你是不是听不见了?说话呢?能说吗?

    谢斋舲顿了顿:“说话可以,听不见也只是暂时的。”

    非常艰涩的嗓音,听起来发音其实也是困难的。

    涂芩低头继续写:你有药吗?

    谢斋舲点点头。

    涂芩的笔动得飞快:先吃药,然后我开车,我们去医院找金奎,可以吗?

    谢斋舲继续点点头。

    他似乎终于好了一点,手指不再掐着伤口,在很缓慢地调整呼吸。

    手机短信响,金五发来了医院地址,也发了一段话。

    他用手机打字显然比用嘴说话流畅很多,他说,是买土回来的路上出事的,肇事司机酒驾已经被扣下来了,金奎方向盘转得快,没有面对面撞上,他们两人也都系着安全带,所以出事以后,他没事,金奎的腿被卡在驾驶座,骨折了。

    不过,土没了。

    谢斋舲低头看着手机,没打字。

    涂芩若有所感,也盯着手机,没说话。

    果然,过了一会,金五又打了一段话,他说,土不是车祸撞没的,他们送土回来花了两天时间,车祸后他去货车厢检查,那车土已经被换了,一起没有的,还有他们带过去的那对黑陶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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