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 5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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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不道的话,按世人信奉的天道,该打入九幽永不超生。

    但燕斩玦似乎浑然不顾,他护着怀里的燕子,胸口剧烈悸颤, 他认得这是什么, 就是认得, 他的心脏仿佛已被雪片割碎, 渴望着冲破胸肋裹住这一团幽魂。

    燕斩玦向上爬, 不顾手指完全冻木失去知觉,不顾跌伤的狼狈, 他毕竟是主角,身上也有一层无形天道。

    这两种天道在冥冥中剧烈冲突。

    燕斩玦昏过去了几次。

    坍塌的雪将他埋了几次。

    他几乎力竭,神识恍惚昏聩,把匕首扎进肩膀,逼自己清醒,炽热滚烫的血淋在这一团渗着冷香的幽魂上。

    近了,近了,他马上就要采到世人口中的灵药,暴虐厉风又将他掀翻,燕斩玦躺在茫茫雪地里,望着灰色的天空,心神终于不可抑制地涣散。

    他吃力地挪动手指,摸自己的喉咙。

    幽魂在剥离他身上的痕迹。

    谢痕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谢痕从来都只分半颗心给他,哪怕在答应了他一辈子在一起、再不分开的时候,谢痕也依然同时计划着自己死了,带走一切。

    伤疤、记忆,燕斩玦身上有关谢痕一切的痕迹都在流逝。

    他开始忘了七岁的谢痕怎么握住他的手。

    他开始忘了,当他冒死杀入京师,刑场上的谢痕怎么诧异地望着他,幽暗冷寂的瞳孔里微弱绽放光亮,谢痕身上全是血迹,他把人抱到马上,像是抱着一株凌寒而不自知的红梅。

    “谢痕……”燕斩玦低声说,“做梦。”

    他咬着牙,他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恨意,仿佛灼灼烈火焚天:“做梦,做梦。”

    “要我忘了你?”

    “绝不可能。”

    燕斩玦不停重复着谢痕的话:“我是北地来的燕子,是你的阿玦。”

    燕斩玦挣扎着,翻过身,往灵药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爬,他不知道自己失败了多少次,也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他或许又昏过去了一阵,当他终于握住风雪里的灵药,身体也完全悬在了万仞悬崖之外。

    坠落山崖,他会和马一样粉身碎骨。

    他在恍惚里看见谢痕,青灰色的、阴气缭绕的虚影,谢痕望着他,瞳孔是异乎寻常的黑,微微笑着,抚摸他的头颈。

    “阿玦。”谢痕说,“我在忘川等你。”

    燕斩玦识破他的谎言:“没有忘川,你过不了忘川河了,谢痕,你是亡国之君,天地不容,你连鬼也做不了。”

    谢痕却像是听不见——其实这么想一想,谢痕会的办法实在非常单一和拙劣,只要是他反驳不了的东西,就装作听不见。

    谢痕轻轻亲他:“我在忘川等你。”

    谢痕说:“你尽力了,阿玦,你不该有遗憾了,不该再自责、痛苦,就像我一样。”

    谢痕已经尽力挽救国家,但国祚将亡,非人力所能逆转,谢痕用自己做例子说服燕斩玦,谢痕说:“我在忘川……”

    燕斩玦无法控制地悸栗起来,他的眼瞳赤红,剧烈喘息,他一手攥着灵药,一手死死箍着这一团幽影吻住剩下的谎言,他还要再挣扎,雪崩却已经爆发。

    只有雪崩才能救燕斩玦的命。

    铺天盖地的雪,吞噬了只差一点就要坠落万仞悬崖的人,却也反而保护了他。

    燕斩玦被裹挟在崩塌的暴雪里,昏沉着跌落、翻滚、摔得浑身是伤,眼前的一切终于归于黑暗,彻底失去意识。

    ……

    月光幽幽。

    雪地上,浑身是伤的人蹒跚跋涉。

    他长得很高大健壮,是北地人的身量,却又有习武的中原人才有的矫健利落,他走在月亮下的雪地上,手里攥着株奇怪的草药,神情很茫然。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他做“主角”。

    他不想做主角。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他看着毁掉一切的雪崩,他已经从山顶摔落到山脚下。

    他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在地上,拨了拨雪,发现是根做标记的木头。

    有什么人在这里搭了帐篷吗?

    他生出好奇,继续拨开雪,他的手已经完全冻伤,却依旧不知疲倦,仿佛这雪下面埋着宝藏。

    他终于拨开了碍事的积雪,下面有被压熄的冷炭。

    还有……一只手。

    他握住这只手,完全冻得冷硬的手,和冰雪是同样的颜色,冰冷苍白,手指微蜷,他沿着这只手拨开更多的雪。

    他发现一具被冻僵的柔美尸骸。

    很美,被裘皮和白狐绒裹着,倘若不是冻僵,简直栩栩如生。

    冻僵了也美,只是透着不化的寒气。

    他摸了摸像是冰雕成的人,睫毛有点扎手,他低头呵气,融化了霜雪,把嘴唇贴在阖着的眼皮上,直到这部分也仿佛被哄好了,变得有一点柔软。

    他小心翼翼地抚开这双眼睛,像是在照一面劣质的镜子,一些冷透的炭,一片灰,一截烧尽的华美枯木。

    他抚摸鼻梁和嘴唇,都很寂静,微张的嘴唇里也被雪填满。

    他抱着这个人,笨拙地辗转亲吻,直到雪水融化。

    他摸了摸这个完全变成冰雪的人。

    “阿……痕。”他本能地说,“阿痕,睡醒了,来吃药。”

    他跪在雪地上,抱着这具不认识的尸身,他不知道这是谁,但本能地喜欢,亲近,想要抱着不放手,他把灵药细细捣碎了,给这具仿佛冰雪似的玉偶喂下去。

    “好阿痕。”他柔声哄,“苦是不是?哥哥知道,药就是苦的,等你把药都吃掉,哥哥就给你吃糖。”

    “喝蜜水。”他说,“梅花酒……”

    有什么东西从胸腔里碎裂。

    这种碎裂并不终止,由内向外缓缓蔓延。

    他看到尸骸怀中抱着的风铃,原来这个可怜的人是抱着这样一件简陋的手工制品死的,这东西卖相做得很一般,虽然材料不错,但卖不出什么价。

    他想。

    他看了看风铃。

    上面每块玉石都刻着“谢痕”两个字。

    原来这个可怜的、被丢在雪地里孤零零死掉的人叫谢痕。

    “谢痕。”他试着叫这个名字,“和我走吧,我不会丢下你,你喜欢马儿吗?我有很多马,我们养马、种花。”

    他抚摸冻僵的头颈,这些部分已经完全苍白僵硬,因为身体裹在保暖厚实的狐裘里,还稍微有些柔软。

    他小心地弯折仿佛瓷质的脊背,把人抱在怀里,谢痕的头倚着他的肩膀,张着眼睛,仿佛在看着这一串风铃。

    “你喜欢吗?那就带着。”他收好风铃,又仔细掩严实了狐绒与裘皮,他把谢痕抱在怀里,握着谢痕的手,把这只苍白僵冷的手覆在自己的脖颈间。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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