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 150-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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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喻勉分不清四季,只好过一天就在墙上划一道,墙上的刻痕少说也有八百来道了。

    在这个地方,喻勉每日只用等各方传来消息,期间他等来了阿史那可汗的死讯,还知道哥於丹继任可汗之后流放了西朔。

    老可汗死得仓促,因此喻勉的下落并没有人知道,除了图戎部,其他部落的情况也在掌握之中,消息往来中,已经过去了三年。

    除了等待消息,喻勉倒是有了大把时间,人在难捱的时候会回忆从前,有时候喻勉会分不清回忆与现实,后来他就分得清了,那些快乐的回忆都是梦境,冰冷冷的孤寂才是现实。

    不过太过孤寂时,沉浸于梦境中反倒是好的。

    他有时候会看见师父,师父仍旧是那幅严肃的派头,喻勉面无表情地将生出冻疮的手递到白征安的脸前,白征安对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喻勉打断他,懒洋洋道:“不是老天爷给我冻的,是总跟你对峙的那个老头欺负我,他将我关在这里,师父,我都冻得没知觉了。”

    白崇彧温厚的手掌捧着喻勉的手,一幅压着怒火的模样,“那个老东西,看我下次在阵前砍了他的脑袋!”

    喻勉静静道:“你没办法砍的,师父,你已经不在了。”

    这时候白崇彧就消失了。

    梦境虽好,但喻勉不敢过多沉溺,他总是一半沉沦一半清醒,任由自己做梦,再亲自将自己唤醒,这更像是折磨。

    下一刻,白鸣岐出现,他如常数落着喻勉:“呀呀呀呀呀,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喻勉淡淡一笑,玩笑般道:“为了家国天下。”

    “呸,喻行之,好不要脸!”白鸣岐起了一身恶寒,他哼道:“定是你在雪地里贪玩才冻坏的,我要告诉阿爹,让他罚你!”

    喻勉微叹:“思之,我已经很难受了。”

    白鸣岐难得看到喻勉示弱,他挠了挠头,凑过来担忧道:“看起来蛮严重的诶,你怎么回事?算了,淑宁那里有上好的冻疮药,我去替你讨一瓶过来。”

    太真了,白鸣岐的不要脸一如既往,简直和十几年前一样真实。

    “思之,别去,她不喜欢你。”喻勉有些不近人情地说,再继续下去,他会混淆。

    白鸣岐气鼓鼓地瞪着喻勉,喻勉脸上带着疏离的笑意:“何况不久之后你就要死了,何必耽误人家姑娘?”

    于是,白鸣岐也消失了。

    喻勉无聊地微叹出声。

    直到左三出现,左三红着眼睛捧着喻勉的手,喻勉无奈道:“怎么又哭了?”

    “你骗我。”左三的泪水砸在喻勉手背上,他控诉道:“你骗我,骗子!”

    喻勉嗓音低柔:“我怎么骗你了?”

    左三急切道:“你说过你会回来!”

    喻勉点头:“是啊,我会回去,只是现在有些难办。”

    “你要去找侯爷和白兄了吗?”左三目光陡然变得狠厉,他欺近喻勉,在喻勉的耳边威胁:“喻行之!我决不允许!你若敢死,我就…我就…”

    故作的狠厉持续不了太久,左明非根本无法威胁喻勉,最终,他难过地揪着喻勉衣角,顺势埋首在喻勉肩颈:“你到底在哪儿?”

    “怎么样了?”

    “你还活着吗?”

    “阿勉…”

    “阿勉!”

    喻勉蓦地睁开眼睛,他的心绪无比烦乱,梦境之外,左明非似乎真的在呼唤他,他能分清与逝者的梦境,却分不清有左明非的现实。

    惊醒之后,喻勉发现自己四肢被冻得几乎麻木,再醒不过来恐怕就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不过他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醒来。

    喻勉百无聊赖地生了堆火,架着被冻得梆硬的羊肉来烤。

    直到洞门被人推开,“冷死了,冬天又要来了。”季靖礼背着大包物资进门,颇为自来熟道:“师父,你刚把火生上吗?”

    “嗯。”喻勉敷衍地应了声,他懒得纠正季靖礼的称呼。

    季靖礼放下物资,搓着手坐过来,感慨:“你是真抗冻。”

    “嗯。”喻勉更加敷衍了,与此同时,他不由得腹诽,幸好被困在这里的不是左三。

    季靖礼能找到喻勉多亏了喻勉当时给他的蚕茧,这蚕茧在相对温暖的地方孵化后,破茧的蝴蝶直接飞向了半丈原的方向。

    季靖礼用了将近一年,试了好多办法才爬上半丈原,当他看到喻勉时,喻勉正披着一张雪豹皮做的潦草大氅,老神在在地烤着几只雪兔。

    对上季靖礼震惊的眼神,喻勉云淡风轻地递给他一只兔子,“来点儿?”

    当时季靖礼恍惚地接过兔肉,看着喻勉的眼神愈发敬佩,他说:“你必须收我为徒,不然我就从半丈原上跳下去。”

    喻勉说:“别跳,你撞死,靠着你的肉我约莫还能过个把月。”

    季靖礼激动道:“太好了,师父。”

    敢情他只听到了“别跳”,“……”喻勉随他去了。

    从那之后,季靖礼隔段时日便会过来,给喻勉送一些必备的物资,而且,喻勉用来传信的雪鹰还是季靖礼帮忙驯服的。

    季靖礼拢了拢火堆,看向堆在角落里的木雕,称赞道:“师父,你这狐狸刻得可真像狐狸。”

    喻勉瞥他一眼:“你这人话说得真像人话。”

    季靖礼笑着摆摆手,笑说:“…实在是你起初刻的东西太过一言难尽,现下看来是熟能生巧了。”

    喻勉兴致缺缺道:“聒噪。”

    虽然这么评价,但喻勉却想,季靖礼最好再多说几句,耳边已经好几日没出现人声了——

    梦境中的不算。

    季靖礼好奇问:“你为何总是雕刻狐狸?你养了?”

    “对,养了一只。”喻勉一本正经道。

    季靖礼说:“我喜欢豢养猛兽,还没养过狐狸,狐狸好养吗?”

    喻勉思索片刻,说:“我那只不好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认我,不认别人。”

    “……”季靖礼听得目瞪口呆,他道:“可你现在不在家,它怎么办?”

    “无妨,我妻子在。”喻勉说。

    季靖礼听不懂喻勉的逻辑,但他同喻勉的交流向来如此,只听自己能听懂的。

    喻勉忽然道:“你最近来的这么勤,西朔不会怀疑你吗?”

    “他这几日被哥於丹派出去了,没空理会我。”季靖礼说。

    喻勉意味深长道:“这一遭倒是让你彻底获得了西朔的信任。”

    “这不就是我们原本的打算?”季靖礼不以为然地笑了下,然后喜上眉梢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哥於丹的师父弥勒亡于阵前。”

    喻勉来了些兴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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