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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文学城www.00wxc.com提供的《六州歌头》 160-180(第16/31页)
水部的人里找到江与疏。他很快请了上峰允准,去太平荡接人。
他在午后乘船赶到太平荡时,一眼就瞧见江边一块巨石上趴着他那位同窗。
江与疏脑袋对着瀑布,身下铺着类似麻布草纸一类的大张东西,捏着支炭笔在上面涂涂画画,陶然忘我。
秋风凉爽,今日阳光也称得上和煦。贺今行拜托周遭的工人们不要出声,悄悄攀上巨石,看对方横撇竖捺似写字一般勾完一幅画,停了笔,才出声叫人。
江与疏吓了一大跳,差点滚下巨石,被他及时拉住。
“抱歉抱歉,我不该吓你。”贺今行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赶紧道歉。
“没,没。”江与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风吹日晒快两个月,肤色深了几分,身形更加精干,害羞起来却如往日别无二致:“是因为我见到你太高兴啦。”
贺今行摸了摸耳垂,也笑,指着那副画说:“这是太平荡?”
画工虽简,但肉眼可见是深潭飞瀑。悬崖两端和中间还各画着许多横线和竖线,又延伸出许多箭头,指向周边空白处标记的许多数目与注解。
“对。”江与疏看着他点点头,又捂了捂眼睛,“不过我不太会画画,学了一个多月,还是画不好。”
“挺好的呀,很有神韵。”他真心觉得对方比自己的画技要好很多,然后指着那些横线,“这是堤坝?”
“对!”少年飞快地应道,有些激动,但很快冷静下来,悄悄和他咬耳朵:“朝廷肯定要重修太平大坝,我就想,或许能提供一些参考呢?不过现在就是随便画画,做不得数。”
他虽话里话外都说自己是闹着玩,但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畅想与向往。
“挺好的。”贺今行沉默了一会儿,如是说。
江与疏拍了拍自己的脸,才想起问前者的来由。得知原因后很快蔫下来,蹲坐在巨石上说:“我还不想走呢……”
贺今行安慰他:“现在回京复职,日后才能更好地回到这里。”
“对,重修大坝的时候,我们水部肯定还要再派人来的,到时候我就毛遂自荐!”他随即振作,站起来举起双手,对着汹涌而下的江水,大声呐喊。
“我一定会再回来!”
八月初三,为江南水患而南下赈灾的钦差队伍辞别总督府,踏上回京的路程。
忠义侯为免惊扰百姓,特地选择在晨初便出发。
然而出城十里,船队起航之时,沿江仍有许多百姓自发赶来,夹岸相送。
能给他们一条活路,让他们活下来,吃饱有住,就是好官。
贺今行与江与疏一起挤在某条船的甲板上,目不暇接地看着两岸的百姓。
东方日出,江水欲烧,人心也变得滚烫。
直到又一个日出日落,船队终于抵达宣京。
他们混在队伍里,熬过礼部的接待之后,一解散便各自回家。
贺今行踏进自己租的小房子里,略作打扫,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白白交了两月租金也是值得的。
但他没躺多久,就爬起来去取自己的信件。
离京的第一个月收到的信,冬叔都带给了他,但第二个月又积累了好几封。其中有个小包裹,他就率先拆了这个。
质地普通的小匣子里,是一瓶伤药和一枝风干的木芙蓉,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那瓶伤药是摧山营的制式配药,对创伤有很好的疗效,寻常铁制刀箭致伤半月就能愈合;那支木芙蓉是在横海的山林里遇见,采来倒挂在笔架上风干,跟笔墨打了几天交道,但愿你看到时墨气已经散尽。
贺今行因此凑到花前嗅了嗅,只闻到淡雅的香气,不由一笑。而后将东西都仔细收好,那封信也收进专门的匣子里。
他自小东奔西走,收寄过许多的信,能留下的,都存在了一起。
而后他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窗台下的那盆沙蒿上。
戈壁上的生灵大都顽强,离了主人家看顾,靠着风霜雨露,也好好活到了现在。
他打量着它,心想,或许这盆来自西北的植物,还可以再跨越万重山水,到南疆去。
第172章 九十二
入秋后夜晚渐渐拉长, 第二日卯时,贺今行到舍人院应卯时,天刚蒙蒙亮。
同僚们前后脚进门, 惊讶之余, 竟有几个犹豫着主动向他打招呼。
两个多月前, 他请教公务无人搭理, 今日倒是转了个头儿。他当然知晓为什么,但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既对他无实质损伤, 便不必苛求。
于是他笑了笑,温和地拱手回礼;闲话两句, 就去领了公务, 到自己位置上处理。
辰时左右,钱书醒过来叫人去打下手时看到他,也有几分讶异。示意他出去后,才笑问:“昨个儿傍晚才回来吧,怎么不歇两日?”
贺今行即答:“近来正是朝政繁忙之时,下官既回, 自该早些复职,为大家分担一些事务。”
“你在我自然是高兴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前者甚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去到政事堂专属的档案馆,调了一箩筐的案卷,才说明任务:“陛下今早命翰林院纂修先帝一朝的实录, 编为正册。这是个大工程, 需要咱们提供一些案卷支持,就按暂时调阅处理。”
这事儿不难, 就是需要仔细与耐心。但钱主簿亲自来过问,就说明除了前述两样,还得要闭紧嘴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都得当作没看见。
“下官明白。”贺今行应下,抱着箩筐回舍人院。钱书醒本想唤人来抬,但看他二话不说搬起就走,直呼现在的年轻人不管哪方面可都不容小觑。
修史非易事。中庆年历时四十余年,从先帝少年初即位到圣驾崩,其间风起云涌,发生过许多大事。不提朝堂权势更迭,仅内外战争就起了十余回,要编纂清楚,更是难如上青天。
翰林院上下怕是都要忙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在翰林院里的同窗估计也不能免于其外。
贺今行想着他们应该很着急,接手便尽快处理,午间饭都来不及去吃,紧赶慢赶才在下午戌时前做完备案,办好手续,派人知会翰林院来领。
来的人却是裴明悯,大大方方地将他打量一圈,说:“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就趁机来看看。虽瘦了些,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裴家消息灵通,四公子知道江南路自水患以来发生了不少事。
听到消息时免不了担忧,但此时此刻,事情都已经过去,不必再提当时。
贺今行却知对方是习惯将所有情绪内化,所以面上总是如春风化雨,让人不会产生任何不适。他心中感动,无言以谢,郑重道:“过几日休沐,定来拜访。”
裴明悯展颜颔首,但确实不能多耽搁,一交接完,当即着人带上案卷返回翰林院。
而前者则回头去向钱主簿汇报任务完成。
上峰在端门北楹,他过去时,心里一直盘桓着许轻名的托付,是以顺势求见秦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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