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160-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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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些空缺一时都要相爷选人填补,不同的位置还要安适合的人。”主簿真心实意地表示佩服,甚至有些心疼:“相爷实在太过辛劳。”

    “庸者众,能者少。安排一个与十个,没有多大差别。”秦毓章睁开双眼,按着案沿起身,“校完了?那就准备进宫。”

    钱书醒立时转头去茶室取了一套整洁的官服来伺候前者换上,“相爷此时进宫,那齐宗源和孙妙年的案子?”

    这两人被押解进京时本该立即由三司会审,但陛下没发话,朝廷忙着赈灾,御史台少了位右都御史,应付因削俸和加税而纷至沓来的弹劾与谏言就疲惫不堪,没精力再多管其他事。是以两旬过去,这两人一直被关在刑部狱里,毫无动静。

    不少人还私下向他打听过怎么回事。江南富庶,齐大人往年送到京里的礼敬不菲,接过的也不在少数。

    他三下五除二,全都敷衍过去了。

    毕竟朝堂之上从无真正的玄虚,任何令人匪夷所思之事,背后都必有其原因。大人物消息灵通,脑子灵光的见微知著,你想不透,那就说明你要么太愚蠢,要么不够格。

    “没必要再拖了。”秦毓章换好官服,戴上官帽,神情平静而端肃,“既然笃定本堂尾大不掉,那本堂就斩断一尾,让他们看看,又能将本堂伤到哪里。”

    “相爷明断。”钱书醒亦敛神郑重起来,快步为他推开大门。

    院子里没有种树或是摆花,空荡荡一地秋阳。

    暑气早衰,前几日一阵雨就卷得彻底没了影。

    然而盛环颂跳进兵部后衙时,仍出了一头的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被衙门里的尖刻噪声给闹的。

    武官正气堂堂,不怕有人行刺,所以在后衙大堂前的院子里栽了棵常绿的黄杨。

    崔连壁一身单衣,在树底下搭了架子,吭哧吭哧地锯木头。

    “堂官儿!您可真是奇思妙想!”盛环颂扯着嗓子打招呼,然后对周边围观的属官们指指点点,“你们也不劝劝!得亏附近没有民居。”

    一干人盯着日头等吃饭呢,饭点儿没到,侍郎倒是回来了。某位郎中嘀咕了句什么,打着哈欠把他的包袱拿走,和兄弟们互相拉扯进直房干活。

    崔连壁停了锯,端起板凳上的水碗喝了一大口,才说:“中秋要到了,你又不拿钱回来,你堂官我只能亲自动手做把弓给陛下当贺礼。”

    “您换的人都是穷鬼,我上哪儿收钱去?”盛环颂话赶话地抱怨,走过去拿起锯子在木头上比划,看来看去,“贺礼?就这?”

    这若不是什么一百文一大根的木头,他马上倒立用鼻孔喝水。

    “礼轻情意重,你懂个屁。”崔连壁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蒲扇摇得呼呼响,“下西洋的船队走了?”

    盛环颂坐到他旁边,享受了一把冷风,才在对方看过来时若无其事地说:“早走了,禹州卫送出了南海才回。”说起此事,眉头就跟着皱起,“装备太烂了,水师十几条船,但一条船上基本就一门火炮,还有的炮筒都起锈了,用不了。”

    大宣九路之中,唯江北与广泉编有水师,而又只广泉四卫配有铸铁炮。

    西洋番邦危机四伏,船队前路困难重重,但不容有失。兵部侍郎奉命给远洋船队加编两条战船,一条船上要配四门火炮,他把广泉卫掏空了才凑齐。

    “工部找了一年的矿,连点儿铁屑都没见着。东南难起战事,锈着就锈着吧。”崔连壁把扇子塞到他手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没有?”

    “……我想想。”盛环颂认命地给自家堂官扇风,脑子回忆了一圈,“哦,有这么个事儿,我看到谢冬了。”

    “谢冬?”崔连壁重复一遍姓氏,“哦”了声,“我记得他是大夫,去江南行医了?”

    崔尚书历经两朝,发于军伍,荣于六部,一直葆有那么些特殊的情结。对那些在血与火的年月里所结识的人,比太平时代才雀起的京曹同僚们,印象更深。

    盛环颂摇头,将当日在汉中路东境的荒山野岭偶遇走方郎中一事提起,说到最后竟有些认真:

    “卑职曾经在萃英阁见过他,所以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我看他风尘仆仆似赶长途,临时起意给他指了春风岭的路,他竟真去了。”

    “春风岭,他去救了柳从心?”崔连壁挑眉看他。

    他点点头。

    一只鸟儿落到头顶的树梢上,咕唧两声。

    “有点儿意思,没白跑这一趟。”他家堂官拍了拍他的背,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我得进宫了,你也差不多歇够了,赶紧回江南去吧。”

    “啊?”盛环颂抓住对方的袖子,“不是,我还没吃饭呢。”

    “大不了饿一顿嘛。”崔连壁拿开这小子的手,起身向树上哼了两句口哨,将那鸟儿逗得飞到他手上,便施施然回直房。

    他换上朝服,支了匹马,而后顶着大中午的太阳,往应天门去。

    一路过宫门,略城阙,到抱朴殿,顺喜看见他便笑道:“崔大人可赶巧了,秦相爷和裴相爷正陪陛下用膳呢。”

    “不巧,老崔打的就是蹭陛下这顿御膳的主意。”崔连壁向皇帝行礼。

    天子哈哈大笑,让顺喜添个座儿,“差你一个不差,多你一个却是正好。”

    自皇帝明令削减用度之后,御膳的规制就一改靡费之风,分量对于四个人刚刚好。

    “正说到靖宁大婚呢,你也看看。”明德帝把一封折子递给他,他恭谨地接过,

    奏折上说,靖宁公主在本月中旬抵达北黎王庭,已于十八日与赤杼太子完婚。在庆典上,大君将苍狼骑兵的兵符当众交给了赤杼。然而当晚,赤杼便旧伤复发,公主花了番大力气才把消息压下去。

    崔连壁看罢,眉头紧锁,说:“上月北黎内乱,公主传回的信中就说赤杼太子的身体情况不太好。现在看来……要是他死了,他兄弟上位,难保不对咱们有想法,得早做防备。”

    明德帝颔首道:“是这个理。”再示意秦毓章:“让晋阳多注意。”

    “陛下,”崔连壁的目的却不止于此,直言道:“有文事必有武备。”

    “急什么?”皇帝打断他。

    他不急,只以赤裸裸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皇帝嗤笑一声:“等下个月算完账再说。”

    “是。”他得了一句话,便心满意足;想起自己陪坐的身份,低头兀自吃菜。

    然而明德帝不及他这般无赖,又侧头对右手边的裴孟檀说:“淳懿也是时候回来了,江南已定,他再留下去没多大必要。”

    裴相爷闻言,微微一笑,拱手应道:“臣等等就给侯爷发文。”

    而左侧静坐多时的秦毓章这才平静地开口询问:“那江南路重造黄册一事,陛下以为如何?”

    “许轻名做得好。”明德帝一锤定音,“江南烟雨恬淡,是该洗一洗铜臭,让百姓们把地都种起来,”

    “陛下圣明。”

    一场比平时还要快上几分的午膳用完,顺喜送走三位大人,回后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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