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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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嘱咐过你们多少回,万勿在陛下进丹时打扰, 要因此伤了陛下龙体,你们有几个脑袋能顶得住?”

    “小的知错, 小的该死。”那小内侍松了手, 左右开弓,哭一句自扇一巴掌,白嫩的脸上没一会儿便见肿。

    其他几个跟着的内侍也纷纷垂首肃容,一时只有清脆的巴掌声不断。

    半晌,顺喜长出一口气,“行了, 错已铸成,就算把你这张皮扇下来又有什么用?好在陛下仁德, 不与你计较。你这段时日就别在御前呆着碍眼了。”

    “谢陛下, 谢老祖宗。”那小内侍停手磕头。

    顺喜摇头,瞥见一黑衣挎刀的人影走过来,遂敛了神色, 低声道:“陈统领回来了, 陛下正在打坐。”

    “喜公公。”陈林回了礼,颔首以示知晓, 大步不停。

    顺喜皱眉回头,只一瞬,目光便从对方的背影移到料峭的飞檐,再到无垠的高天。

    长空碧蓝如洗。

    秋石围场。

    晚霞铺满山坡,十余匹骏马踩着风冲下来,刹在平野上专供休憩的亭台前。

    为首的少女下了马,揉了揉马儿的耳朵,才取下鞍后挂着的几只野雉,走向一直在亭中作画的好友。

    “阿书,你看!”

    傅景书瞟了她一眼,声音浅淡:“有进步,能猎到活物了。”

    “多亏有匹好马,我觉得再没有比云骓更贴心的马了。”裴芷因把猎物交给对方的侍从,“都拿回去给你家小姐炖汤喝罢。”

    然后俯身去看石桌上的画。

    纸上旷野云霞之间,傅景书以寥寥几笔勾出一抹扬鞭策马的人影,同时说:“马好,送马来的人也不错。”

    “真好看。”裴芷因夸赞完,偏头对上一道清凌凌的目光,仿佛在问她“是也不是”。

    她抿着唇思量片刻,然后坦然地绽开笑容,“你说得对。”

    傅景书也微微笑起来,让明岄抱着她下亭台,到外面看看。

    恰这时,围场入口的方向赶来两个小厮,一个裴家的一个傅家的,匆忙请安后,各自在自家小姐的耳边低语几句。

    裴芷因听完即刻敛了笑,与傅景书对视一眼,立刻着人准备打道回府。

    回到傅宅时,已是夜幕四合,纱灯高挂。

    宅门前焦急等候的管家看到车架停当,立即跑上前禀道:“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等您好久了,在……”

    傅景书抱着画,只吩咐道:“先去看看大公子。”

    跟着她的健壮仆妇们便抬着轮椅,跨过门槛,径自向后宅去。

    “二小姐!”管家在后叫不住人,无法,只得又赶忙跑去禀报自家老爷。

    未至垂花门,傅禹成便提着风灯截住了她,“我的姑奶奶,你也太悠闲了些!”

    然而少女并不搭理他。他抓了抓头发,左右看看,把前后簇拥的仆从都给赶走,才说:“孟若愚没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这事儿是按不下去了。”

    “那就别按了。”傅景书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话:“五城兵马司原指挥使姓秦,顺天府齐子彦也是秦相的门生,秦相爷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这能一样吗?大半个朝廷都是秦毓章的人,陛下信他,可不一定信我。况且秦毓章连他亲子侄都不放在眼里,什么时候把咱们卖了也说不准。”

    明岄推着傅景书走进抄手游廊,傅禹成跟在一旁说个不停,唾沫四溅。

    “咱们通的情、收的钱、抓的人也都不少,这要是被顺藤摸瓜查出来,晏永贞少不了递折子弹劾我。光这事儿也不算什么,但国库的窟窿还没填平,要是裴孟檀谢延卿他们借机翻起重明湖和去岁工部超支的旧账,那事情就大发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他娘的,让老子背这么多黑锅……”但没多说,只道:“大不了一起死。”

    停了片刻,又烦躁地自言自语:“算了算了,最近先低调些。”

    风灯在他手里左摇右摆,晃得傅景书眼疼,便打断他道:“错了,越高调越好。”

    傅禹成果然马上停下,“怎么说?”

    “你上道折子,要求三法司严办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一应涉案人员,该查的、该抓的、该判刑的,全部从严。而需要你工部配合的,你配合就是了。”

    “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递自己的把柄么?万一查到咱们头上?”

    “查到你头上又怎样?你真当没人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傅景书瞥他一眼,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孟若愚没了就没了,朝廷现在最大的问题仍然是国用不足。国库缺钱,谁能找来钱,谁就有功。”

    “有路子进五城兵马司的兵员,大都出身于殷实之家,让三法司一个也不要放过,统统下狱,开堂公审。牵扯到人命案子的,要么判流放要么判处斩,先平民怨。”

    “真杀?”傅禹成嘶了口气,“那牵扯可不小,要得罪的人也不少。”

    快要到达自己的院子,傅景书抬手示意明岄停下,“抓人的杀人的都不是你,你怕什么?”

    夜色沉沉,前方高墙圈着深宅,犹如一口四方的井。

    她靠着椅背,指尖慢慢点着大腿,说:“风头过了,再让这些罪丁的家人拿至少一半的家财来赎人。坐牢流放处斩,越重的罪要越多的钱。”

    傅禹成心道也是,能刮出钱来最好不过。这事儿他主要是怕被牵连旧账,至于其他的,还轮不到他来担干系,遂开始琢磨怎么在上折子后把自己摘干净。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贺鸿锦肯干?”

    “这是京畿内事,刑部审判,大理寺复勘,最后仍然要转顺天府执行。顺天府没了齐子彦,还有下一个。”

    “但下一任顺天府尹可说不好是谁的人啊。”

    “无论是谁,都得这么干。”傅景书直截了当地说:“你去向秦相爷献策,秦相爷自然有办法。”

    “这,要是知会了秦毓章,这钱还能全部留在咱们口袋里?”说到钱,傅禹成的脸便堆起褶子,显然不大愿意。

    “难道你以为这是在给谁捞钱?你是有能耐让下一任顺天府尹为你所用?还是有能耐让这么多的人乖乖割舍家财?”冷漠如傅景书,也难得感到一丝好笑,“傅大人,可别忘了,你也是坐在秦相爷这条船上的人。”

    傅禹成盯着她,沉下脸,一时不再说话。

    傅景书却还有话问他:“裴六姑娘出塞,送嫁的是哪些人?”

    “正使不出意外是王正玄,副使尚未定。”

    “随同领军护送的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傅禹成看她面无表情,赶紧再想了想,“哦,我忽然想起来,有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今科武试的榜眼贺长期。桓云阶几次想把人要到他禁军去,但陛下一直没松口,多半是有别的安排。嗯,送亲就是个不错的差使。”

    “他啊。”傅景书思量片刻,说:“想办法换个人吧。”

    此间话罢,明岄推着她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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