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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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耳朵里,更遑论从她口中说出。

    只是人会长大,身为女子,更是一出嫁便在本家之外,绑上了另一个家族。公婆,丈夫,儿女,府宅,娘家,从此吊在她们脖子上,到死不能卸下。

    向爹娘兄弟撒娇,为胭脂首饰赌气,终究只在豆蔻时。

    她饮下一口冷茶,有意无视这个少年,好让对方明白明白身份尊卑。

    却听对方不急不缓地说道:“夫人,我猜陆双楼并没有给你‘愫梦’的解药,或者只给了一部分。只是你或许不知,双楼的解药出自我手。我可以给你完整的解药,但请你先告诉我,你与双楼的恩怨。”

    贺今行说完伸出手,摊开掌心。

    陆夫人“嚯”地站起来,眼里迸发出炽热的光芒,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瓷瓶,颤声问:“你怎么会有解药?”

    她垂下眼,按着方几的手蜷起四指,喃喃道:“秦王妃曾经说过,愫梦没有现成的解法,要以百毒为引,一次次的试方子,几乎是无解……”

    她昨日质问陆双楼,也只是抱着诈问的心理。那个野种能侥幸活下来,她也只以为是有什么奇遇,遇到了能解百毒的好东西。昨日她用仅剩的筹码和对方作了交换,待陆双楼离府后让人传信回来,才知一粒药丸竟只能压制一次毒发。她被狠狠戏耍,几乎是咬碎一口牙要活剥了那野种,然而让人找了半夜也没找到半点人影。

    “狗娘养的。”她低低啐了一句。

    “因缘巧合。”贺今行收回手,“我不骗人,但信不信在夫人你。”

    陆夫人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命,心神俱碎之下见到一点希望,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半晌,她道:“也罢,那我就告诉你。”

    “十七年前,我父亲为我指了一宗婚事。衷州陆氏,门当户对,新科状元,前途无量。我在雁回就听说过他,所以并不十分抗拒。”

    “那一天,恰是三月初三,我娘带我去至诚寺上香。他和我一起在宝殿里拜佛,我向佛祖许愿的时候,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再灿烂的春光也比不上他虔诚的模样。出来后我娘问我如何,我满怀憧憬地点了头。”

    陆夫人说起旧事,面上露出怀念与向往的神色,但很快就被深深的厌恶与痛恨所取代。

    “后来整整半年未见,我只道是遵守甘中习俗。直到大婚当夜,我在房里枯坐半宿,才等到他被扛进洞房。我初时以为他只是被灌了太多酒,你猜他却是怎么着?”

    合卺酒不喝,龙凤烛不剪。

    凤冠霞帔千斤重,却要她自己来掀盖头。

    “他倒在榻上,甚至不愿挨一下婚床!我道他烂醉如泥,去给他脱衣,他却有力气把我推开!再凑上去,他流着泪给我道歉,我想啊,我怎会埋怨他?”

    极乐极悲只在一瞬间。

    陆夫人止不住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滚下一颗泪来。

    “谁知末了,他嘴里叫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满心以为能琴瑟和鸣的丈夫,在洞房花烛夜,哭另一个女人!”

    “我对他有多少向往,那一刻就有多少恨意。然而我不能和离,我是王家的女儿,代表着王家的脸面。我甚至不敢跟爹娘说,只能拼命地讨好他,希望他回心转意,忘了那个女人。”

    陆夫人摇头,“这就是贱啊。”

    “后来我才知道,在至诚寺相看后的当晚,他就跟那个女人私奔了。陆家把这对奸夫□□抓回来,却没处置。只因为那女人怀了身孕,比我先生下儿子。”

    “陆家还封锁了消息,瞒着我们王家……其实只是瞒着我罢了。”陆夫人似是叹息一般,放轻了声音,“瞒得我好狠呐。”

    贺今行听着,心下跟着陆夫人一齐叹息。

    不论个中内情如何,夫妻相叛总是悲剧。

    然而事已铸成,再怎么扼腕也左不过一道叹息几句安慰,无法挽回当年的事,也无法治愈当事人的心伤。

    陆夫人想必也并不需要旁人表态作评,更何况他此来的立场更多也是站在他的同窗这边。

    他不动声色,心道这个先出生的孩子应当就是陆双楼了。

    只是从未听他说起过他的爹娘……

    “那夫人可知这位……”贺今行想到不好的可能,嗓子发紧,却不知该如何定义陆双楼的娘。他并不知其年龄名姓,也从未听说过其个人相关的只言片语,是以难作形容。

    他并非因同窗的缘故而心生偏袒,只是要他用“贱人”一类的带侮辱性的词汇来称呼任何一个人,他都开不了口。但他也不能称其为“夫人”或是“大婶大娘”,前者不合礼,后者也总觉怪异。

    而过往经历也告诉他,任何牵扯到两个人及以上的事情,仅凭其中某人的一面之词来对整件事做结论,是盲目不可取的。

    他呆了片刻,只能跳过这个问题,继续问:“现在何处?”

    “两年前死了,骨灰昨日被你那好同窗带走了。”

    果然是最坏的结果。陆夫人未曾细说,贺今行却知以她的恨意,陆双楼的娘所遭遇的当不是一个“死”字能够概括。

    陆夫人只流了一滴眼泪,此刻睁着干涸的双眼看着自己几天没修剪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男人嘛,成亲前有个把女人也不算什么,我忍了。但这□□还想带着她生的野种入府做妾,来和我的儿子争抢东西,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可惜协郎偏护她母子,使我没能连着小的一起收拾了。”陆夫人冷笑,“我主持这个家有多难,他不曾体谅半分。紫衣巷的宅子说给就给,怕我对那野种下手,还把人送到稷州。再大些,怕是这整个陆府都要换主人了。”

    “娘。”内室传来虚弱的叫喊,只穿着一身中衣的陆衍真扶着博古架出来。

    陆夫人立刻上前去搀他,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把自己披着的氅衣解下来盖在他身上。

    贺今行观陆衍真的情形,与昨日相比,似乎没多大起色。

    愫梦毒发只在当时那几个时辰,过后便与常人无异,何至于虚弱至此?

    只怕陆双楼的解药里还掺了别的东西。

    他可以理解陆夫人和陆双楼的做法,但绝不认同。

    然而旧年积怨到如今,基本没有化解的可能。

    何至于此?他想。

    但他不曾经历陆夫人与陆双楼所经历的荒唐,也不曾体会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悲痛,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说这句话?

    他心中升起一点离奇的荒芜之感,而后把装着解药的瓷瓶放在一旁桌上,说清服用之法便要离开。

    “我不要和陆双楼有关的东西。”陆衍真抓着他娘的手臂,哭闹起来,“娘,你请李太医来治我。我不要他们的东西,你把那个扔了,我不要!”

    他一指贺今行,“娘,他看到我这等不堪的样子,传出去我就没脸了。”他喘了口气,“娘,你帮我杀了他。”

    贺今行还没跨出大门,闻言顿住脚步,“你什么样子与我何干?我何必传你的闲话,又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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