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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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僵了。”顺喜端了盏茶,塞到跪在地上的人手里,“喝杯热茶,暖一暖。”

    陆双楼楞了楞才反应过来,“多谢公公。”

    而后捧起茶盏,小心喝了一口,热茶下肚,才惊觉自己冻得麻木了。

    他被漆吾卫带到这里,大太监让他在殿外跪着等皇帝召见。

    他只知道这里是崇华殿,被带来的原因却一概不知。

    “陛下正在抄经,待他抄完……”顺喜还没说完,便听见殿里有了动静。他立刻示意少年人,“好了,进去吧,快去。”

    陆双楼便踉跄着起身,懵着脑子进了内殿。

    他唯一可以想到的自己能惊动漆吾卫的原因,就是先前杀了陆王氏母子。

    内殿极大,明明摆放着许多东西,但看起来仍然空空荡荡。

    明德帝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后,正收拾笔墨。

    陆双楼再次下跪行礼,心里却升起一丝丝不服。

    升朝时刻意忽视朝官抛妻弃子之事,下了朝却要为另一方出头。

    何其偏袒。

    就因为身世不同么?

    却听皇帝问道:“听说你杀了你嫡母和弟弟?”

    “不。”陆双楼压下心底的怒与恨,叩头,咬牙道:“草民母亲早逝,更无兄弟。”

    “嗯——”明德帝揣着手,自书案后踱出来,“那你爹呢?”

    陆双楼心一横,答出心中所想:“只恨不能手刃。”

    明德帝踱到少年人跟前,左右绕着打量。

    陆双楼见那双缀着明珠的软鞋走出视野,微微抬眼,正与蹲下来的明德帝撞个正着。

    一双眼里溢满了不服的恨,一双眼里深沉得看不见情绪。

    陆双楼想着反正死定了,也就无所畏惧地与皇帝对视。

    对视越久,他心底所有阴暗的情绪就越浓重。

    半晌,明德帝突然站起,哈哈大笑。

    “不错。”他笑罢,喊道:“陈林,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应了声“是”,抓着少年人的肩膀把人拎起来,出了殿才放手。

    陆双楼跌跌撞撞地跟着那个人走,雪落了满身。

    此刻他依然觉得冷,但却更想暖和起来。

    他想,同窗,你说得对。

    活下去真好。

    他突然很想再见一见贺今行。

    只是他隐约明白,自漆吾卫出现的那一刻,他的未来就无法再自己做主。

    春闱也好,远调也罢,本就无法实现,就当做一场梦罢。

    陆双楼跟着陈林出了午门,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回忆,脚步却渐渐放稳,脊背渐渐打直,有余力打量走在前面的人。

    陈林是一个身材、形容、气质等等各方面外在都很普通的人,若非专门提醒,实在很难注意到他。但真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到危险,极度的危险。

    他心下已有身份猜测,此人多半就是那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漆吾卫统领。

    他开始猜自己要被带去做什么,散漫状态下随意偏头一瞥,却见远处石灯上落下个人影。

    下一息,隔着十来丈距离的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

    陆双楼嘴唇蠕动片刻,费尽力气才没把“今行”二字叫出声。

    然而陈林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下一刻便身形暴起。

    贺今行暗道倒霉,刚潜进来就遇上陈林。

    好在他比陆双楼要早一息发现他们,落下来的同时就摸出怀里的东西放到石灯上,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宫外跑。

    眨眼间,陈林就追着贺今行出了宫城。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陆双楼走到那石灯旁,把上面的东西拿起来。

    却是一串冰糖葫芦。

    他握在手里,余温微凉。

    第048章 四十五

    天上夜幕似厚毡, 脚下屋檐连成片。

    大雪弥漫的中间,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皆用尽全力飞速地奔跑纵跳。

    跃过的院落里不时有未尽的灯火, 但贺今行难以分神去看。他的精神高度集中, 一心二用, 一面想陆双楼的情况, 一面想怎么才能甩掉身后的尾巴。

    陈林紧追不舍,但他绝对不能和陈林起正面冲突。

    陈林成名数十载,不入江湖, 确是在整个大宣都排得上名号的高手。

    他只能拼一拼轻功,交起手来毫无胜算。

    一路狂奔到这片民居的最后一条屋脊, 前方是数丈宽的大街。

    贺今行步伐慢了一瞬, 便听背后传来微小的“咻”声。

    来不及回头,他一个鹞子翻身,途中见一把柳叶刀擦着他的腰线飞过。

    来得正好。

    他旋身落直,一踏屋脊前端的兽头,乘着风凌空,飞跃到半空将要坠下时, 那枚柳叶刀正好到他脚下。

    少年人轻轻一踩,飞刀掉到地上, 哐当激起一圈雪尘。

    白雪如飞花穿进窗户, 还未落地便被屋里的热气烫化。

    对窗的小圆桌上放着个猫窝——本来是只花猫的窝,现在换了个主人——一只正抱着尾巴打瞌睡的金花松鼠。

    桌旁坐了个穿着中衣的少年,时不时地拿一只孔雀羽去搔松鼠, 然而被搔的却一动不动。

    “小裳, 你说这小东西怎么就不理我?”秦幼合又戳了一下,“我救你是想让你陪我玩儿, 不是让你蹭吃蹭喝睡大觉的。醒醒。”

    金花松鼠终于往前挪了挪,尾巴仍然盖着脸。

    一边站着的秦小裳一脸惨不忍睹,仿佛自己就是那只想睡不能睡的畜牲,无奈地劝:“松鼠要冬眠的,这是人家天性,改不了。少爷,子时了,您就别折腾了赶紧睡了吧。”

    “不行。”秦幼合丢了羽毛站起来,“整日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岂不成了猪?”

    书童生无可恋:“那您还想玩儿什么?”

    他四下看看,拍手道:“不如我们出去吧,现下我爹和成伯他们肯定都睡了,只要我们悄悄地从后花园……”

    “不行!”秦小裳见他盯着窗外,立时紧张地挡住窗户,“老爷说了您这一个月都不能出府!”

    秦幼合瞪眼:“你听我的还是听我爹的。”

    “我当然听您的,可谁叫您还是少爷呢。”秦小裳开始哭:“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小的再也不想去洗衣裳了。”

    他伸出双手,指头上布满了将将愈合的疮,是上回他帮秦幼合偷跑而被罚去洗衣房冻出来的。

    “停停停!”秦幼合捂住耳朵,“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别嚎了!”

    “您不乱跑就行。”秦小裳立即收了声,见自家少爷又在骚扰金花松鼠,便打算去把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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