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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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后者撑着脸颊,闭着眼,脑袋不时一点一点,竟是睡着了。

    他呼了口气,两指轻捻笔杆,手腕微微一扭,一滴墨汁便射向陆双楼的脸,“啪”地将他打醒。

    陆双楼下意识地摸上脸,湿湿黏黏的触感几乎吓他一跳,到眼前一看,才是墨水。

    而后抬眼便见对桌盯着自己,目含谴责。

    他摸了摸鼻子,左右看看,见两边也都闭着眼,想着不能光自己出糗,便示意贺今行看晏尘水。

    后者一看,晏尘水坐姿笔直,面朝张厌深一动不动。

    对方离得近,双手摆在桌上,他便伸手拉了拉衣袖。

    晏尘水张开一只眼睛,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我可没有睡觉。

    陆双楼把那张纸拿过去:呵。

    贺今行摇摇头,也在空白处写了两个大字:听课。

    张厌深抽空睁眼看了片刻,便又继续闭眼讲课,脑袋微晃,面上浮着的笑意如同暖阳一般和煦。

    许多年前他也曾讲怎么做文章,那时的学生们比现在更多,但课堂似乎没什么两样。有人认真,有人贪睡,有人互相传纸条,还有人悄悄在纸上画老虎。

    年轻的他拿着竹制的戒尺,边讲边走,逮到谁就是一尺子敲出去。学生们也并不怕,还有孩子嘻嘻笑说“先生你力道不够”。

    而今老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也再用不上戒尺。

    日当午,张厌深讲完课,少年们坐了一上午,终于解放。

    贺今行见晏尘水的脸越发青肿,仿佛膨胀的馒头,便主动说自己去煮饭,让他好好休息。

    “留下来吃饭吧?”他叫住陆双楼,“不过你给你家里打过招呼没?”

    晏尘水说:“他要打什么招呼。”

    “嗯?”贺今行直觉有什么奇怪之处。

    然而他看向晏尘水时,对方却在陆双楼乜斜来的眼刀里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他对宣京的世家子弟们并不熟悉,只听说过领头的几个。

    但衷州陆氏有名望的朝官只有一位,任户部尚书,应当就是陆双楼的爹。尚书大人风评尚可,这两人怎地这般反应?

    只是家事如私事,他不知怎么过问,便索性不问。

    “我爹管不到我。”

    陆双楼却忽然开口,推着他走过庭院,“你不饿吗,咱们快去煮饭。”

    午饭做了四道菜,其中一道和了不少捣碎的辣椒。尽管贺今行再三提醒,晏尘水还是忍不住尝试。

    北地人好咸甜,甚少食辛辣,他一筷子入口,当即辣得眼泪流出来。

    贺今行忍俊不禁,倒了茶水给他。

    晏尘水边喝茶边擦泪,说:“我赌整个宣京都没你这么能吃辣的,稷州口味这么猛?”

    这回轮到贺今行摊手以示无辜,“我可提前告诫你了。”

    张厌深试了一点,笑道:“稷州人应该也吃不下这么辣。”

    只有陆双楼在默默地吃饭,他想到了什么,阴郁的脸上一抹笑容一闪而逝。

    晚间晏大人散衙回来,带了一位牙行的婆子,看过院子,商定价钱之后,婆子答应明日就介绍一位帮佣的来。

    晏大人对两位少年人解释说:“洒扫下厨要花费不少时间,而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你们浪费不得。这些杂事我找人做,你们跟着老师好好读书就是。”

    少年们拱手称是。

    帮佣并不住家,每日按时来,初时负责三餐和洒扫,后来也包了浆洗。两人便自日出开始读书听课,直到日落。

    只是贺今行早起一个时辰练武,晚间空出一个时辰学习背诵《大宣律》。而晏尘水总是睡得比他晚,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偶尔瞥到书封,似乎是案卷集一类的东西。

    又隔了好几日,陆双楼傍晚上门,叫他们明日一起去打马球。

    贺今行与晏尘水本都想拒绝,张厌深和晏大人却劝他俩要劳逸结合,于是也就答应了。

    晚上陆双楼硬要留宿,三个少年在西厢搭了通铺,还是有些挤。

    晏尘水盯着房梁:“陆双楼,我真的看不懂你,一个人的大床不好睡么?”

    陆双楼不理他,偏头对贺今行说:“明天的马球赛,秦幼合也要来。那日他针对你是有原因的,虽然你现在不出门能避祸,但以后总是要在宣京行走。趁着这个机会早些说明白了,免得以后麻烦。”

    “好。”贺今行这才明白对方今晚过来的理由,心下有些感动,然后好奇道:“我确定此前从未与这位有过交集,他为什么要针对我?”

    “嗯……”陆双楼默了半晌,在晏尘水“你到底说不说”的催促下,才开口道:“可能和长安郡主有关。”

    “啊?”另两人齐声惊讶。

    “秦幼合似乎有意长安郡主。”陆双楼攥紧了双手,在黑暗中死死盯着身旁人的侧脸。“你在稷州受郡主赏识,他因此把你当成了对手。”

    贺今行懵了,这哪儿跟哪儿?

    “也就是说,秦幼合那么抗拒他爹给他安排的亲事,是因为贺灵朝?”

    晏尘水睡在最里面,撑起上半身,抱着被子往外凑了凑。

    “你怎么知道的?”他嘶了声,继续琢磨着说:“天化六年到十年,贺灵朝在宣京待了四年,除了长公主府那两个,她从来不和其他人玩儿。秦幼合和她应该只在宫宴上见过几面吧,这也能……?还是发生过其他什么事?”

    他边说边伸长了脖子去看陆双楼。贺今行被挤在中间,不得不推他:“哎,你别挤我。”

    “一会儿就好,你就不好奇嘛?”

    “我好奇这个干什么?”

    “那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晏尘水坐起来,扒拉着贺今行和他换了位置,然后躺下来,裹好自己的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陆双楼。

    被迫和他四目相对的陆双楼:“……”

    晏尘水:“快,再多讲一点。”

    后者直接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任他怎么戳都不再说话,反而扯起被子蒙住脑袋。

    “赶紧睡觉吧,”贺今行看不下去了,拍拍他的被子,“谁知道秦幼合怎么想的,你问双楼不如问他本人。”

    “哦,也是。”晏尘水想了想,收手睡端正了,很快就响起轻鼾。

    贺今行平躺着,听着细微的声响,看着屋子里的月光如薄雾一般蔓延。

    与仙慈关的四年相比,在宣京的日子其实没有多少值得记忆的。

    在他的印象里,他只和秦幼合接触过一回。

    有一年,太后的寿宴上,秦相没有来,但秦幼合来了——太后当时应该很喜欢这个侄孙。

    而他住在裴皇后宫里,也跟着皇后一起来贺寿,并按制单独坐了张席案。

    后宫无嗣,太后不喜,除了裴皇后与秦贵妃,宴上再无其他妃嫔。为免冷清,秦贵妃便请了诸多未出阁的贵女前来。

    女孩子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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