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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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二十八

    月上中天。

    三条黑衣蒙面的细长人影自村落里闪出, 在林间飞掠,很快越过山岭,消失在山那头。

    “昨晚我们把兴庆附近的一片山都摸过了, 费了一整夜的功夫, 只发现个小矿洞。翻过去就到了。”

    领头带路的说道, 在翻过山脊时身形骤停, 跳进林子里。

    后头的两人也跟着从树上落地,其中高个子接着说:“我留了暗号,若是对方发现, 此刻应该在等我们。”

    最后一人便是贺今行,他点点头:“山多且险, 辛苦冬叔和平叔。”

    三人自高处向下看。群山怀抱里, 茂密的山林间,有一处狭长的沟谷,其中某处亮着火光,在清幽的夜里十分显眼。

    看来就是那儿了。贺今行不自觉握住全是汗的手心,喃喃道:“但愿是真的。”

    “主子放心,柳逾言既让我们来, 肯定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贺冬让他安心,实际自己心里也是混杂着激动与担忧。

    西北十五万人马在接下来几年里, 粮草装备是否跟得上供应, 就看今夜。

    他们放慢速度往沟谷里行进。越是近在咫尺,越是要提高警惕。

    贺今行盯着前路,忽然低声问起燕子口的事。

    贺冬与贺平对视一眼, 前者斟酌着答道:“我们去时, 稷州卫已经在开挖河道,划了线不准百姓接近。我们混成军士下水去看, 湖口犹如设了土障,底层沙土有明显的新旧之分……”

    贺今行猛地回头看他,抓住他的手臂。

    贺冬昔年在战场上落下了眼疾,在暗处不能辨视细微之物。但哪怕他看不清,也能猜到少年人露在外的双眼里定然满是震惊。

    小主子与老主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心性良善。然而有时候心太好也并非是益事。他几乎不忍心再说下去。

    但他知道小主子虽脾气好,却有自己的一套主见,容不得含糊与拖延。燕子口一事也不容儿戏,于是只得咬牙道:“几乎可以确定,是人为填的沙。”

    抓着他手臂的手颤抖起来。

    “你别激动,千万不要……”贺冬看着少年人突然放大的瞳孔,立刻出手点了他两处大穴,一掌按上他的胸膛,急声喝道:“凝神,平心,不可动气!”

    他们昨日在银州汇合,有许多机会说这事儿,之所以贺今行不问就拖着不说,就是怕出事,影响到后续的行动。

    谁知该来的还是要来。

    贺今行眨了眨眼。

    醇和的真气在全身经脉循环,替他强行压下躁动的血气。

    半晌,他咽下涌到口腔的血,才慢慢说了一声“好”。

    他自有意识起,便被反复告诫:不可大喜,不可大悲,暴怒不得,痛恨不得。

    一旦失控,轻则受伤,重则殒命。

    然而牵涉到无辜者,他始终无法做到淡漠,无法把活生生的人只看成轻飘飘的名字与数字。

    他们本与他无关,在他的潜意识里,却又仿佛都与他有关。

    哪怕他们在很多人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民,哪怕他早就杀过人、手上已沾满鲜血。

    另两人都是五感敏锐的武夫,他一张口,瞬间便嗅到了那一丝血腥。

    贺平站在一旁本就束手无策,见他如此,又气又急之下向一旁大树挥出一拳,好在谨记不能出声响,要打到树干时又猛地停下。

    “平叔不要着急。”贺今行缓过来,宽慰他,“我没事。”

    贺冬给他解了穴道。他调息片刻,舔了舔牙齿,转身继续向前,“边走边说吧。”

    “恁他娘的!”贺平低骂道。

    “少在主子面前发牢骚。”贺冬轻斥,说罢跟上少年人,接着禀报:“我们撤退的时候碰上个钉子,我和他交手,他徒手接了我一刀。但他所使武功路子太过杂乱,我们愣没看出是哪条道上的。”

    “年龄?身形?你用的什么刀?”贺今行捏了一下眉心。他向来擅长自我调节,面色已恢复如常。

    只要平心静气,他就与常人无碍。

    “我用的短刀,对手应当是位年轻人,身形高而瘦。”贺冬答道,“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但肯定也察觉到了重明湖泛滥一事有蹊跷。”

    贺今行把特征在心底念了一遍记下,转而另起一头:“要填燕子口,白日易引起注意,多半在夜里行动。要用的沙土肯定也不少,附近可有大规模挖沙?”

    谁察觉到了不重要,重要地是谁动的手。

    “说起这个有些邪门儿。”贺平粗声粗气地说:“方圆五十里内都没有动土的痕迹。”

    贺冬:“我们也到附近村镇打听过,都没听说哪儿有在挖沙的。”

    “既然填了,那么多的沙土总有来处,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贺今行伸手按上一棵大树,树干凹凸不平泛着夜月赋予的凉意,却不是毫无生机的那种冰冷。

    人如树,水土有灵,本该泽被万物。

    “不是附近挖的,那就有可能是从远处运来的。回去后查燕子口自上一次疏浚到湖水泛滥前的航运记录,尤其是夜里停留过的大船。再者,明晃晃地留给稷州卫去疏通,赵睿肯定也知道点儿什么。去撬出来。”

    贺平贺冬两人皆凛声应:“是。”

    沟谷里的矿洞不大,尽容两人并排通过,入口周围尚堆着一堆石块儿,显然是才打通不久。

    洞前平地上扎着帐篷,两边架着火盆,等候的六七个人凝重的面上皆带着一丝焦急。

    破空声突响,其中一人喝道:“谁!”

    一只鸮拍拍翅膀咕咕叫着飞过。

    他们才松口气,却见林子里走出三个黑衣蒙面人来。

    矿洞这边为首的是个年轻人,示意大家按兵不动,上前两步沉声道:“柳出江南飞絮远。”

    “鹤越关山寻金来。”

    对方一人举起令牌,声音柔和,姿态从容,走近了道:“柳少当家久等。”

    “郡主。”柳从心抱拳回礼,确认了令牌,对上暗号,却仍有疑心,“您怎认得我?”

    “怎会不认得?”贺今行笑了声,他在此处看到对方确实也有些惊讶。但想到在汕浪矶的对话,便明白了几分。

    不过柳逾言不来,是要把他们之间的交易转到柳从心手上么?

    他思及此,认真道:“这项交易无比重要,柳大小姐既然未前来,那么来的一定是和她地位相当的人。且又不是大当家,那必然是少当家了。”

    “……”柳从心忽然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有些傻。

    如对方所说,既然站在这里,自己的身份几乎不用猜。虽然能认出他的人不多,但听说过他的人一定很多。

    他本是打算押粮船回江南路,启程前一天大姐却让他去甘中路走一趟,并且特地嘱咐要掩人耳目。他便在汕浪矶做出回江南的样子。

    到了这个地方,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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