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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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云城那边还有点活没收尾。”陈家槐咬着烟整理衣服,眼也不抬地淡声说,“钱难挣,总不能自己把饭碗砸了。”

    顾静媛没和陈家槐聊云城那边的事,只是问:“什么时候走?”

    陈家槐说:“这次回来估计能待半个月。”

    顾静媛闻言,眸光微微一动,“你是专程回来看阿城的吧。”

    “……”

    那个名字已尘封太久,再次听见,陈家槐竟有刹那失神。他垂眸不语,似乎陷入某段久远的回忆,直到忽然感觉到指尖处袭来的灼痛,才蓦地回魂儿。

    原来是烟烧到了手指。

    良久的安静后,陈家槐终于苦涩地笑了下,掸掸烟灰,道:“兄弟一场。总不能因为他犯过一些错,就连我也不认他。”

    *

    回到家,程菲在玄关处换好拖鞋,随手把买回来的水果放到餐桌上,探首往卧室方向瞧,唤道:“爸妈,我给你们买了草莓!”

    话音落地,不多时,蒋兰便趿拉着拖鞋从主卧出来了。

    她长发湿润,整颗脑袋长头发的部位都裹了一层保鲜膜,造型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程菲一眼看见自家母上这模样,禁不住噗嗤一声,边把草莓倒进水果清洗篮,边问:“妈,准备赶时髦染个浅茶棕啊?”

    “一边儿去。”蒋兰啐她一声,“你妈我今年都是四十好几了,还赶什么时髦。头顶随便扒拉一下就全是白头发,你爸给我染发根呢。”

    程菲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冲洗草莓,听完蒋兰女士的话,心里忽然就有点发酸。但她脸上还是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银发多酷,现在好多年轻人还专门把头发染成银白色。我家蒋女士这么美,要是整个白发魔女造型,还不把我爸迷得跟傻子似的。”

    “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程国礼踏着步子从卧室里出来,把染发用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丢进垃圾桶,好气又好笑:“亏你这丫头还是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我看呐,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菲被父亲大人一数落,尬笑两声,乖乖把洗好的草莓端到客厅,满脸的恭敬加讨好:“开个玩笑而已。来爸,吃草莓。”

    程国礼瞧着她:“又刚下班?”

    “今天比昨天早一些。”程菲回答,说话的同时往嘴里扔了颗草莓,“走到小区门口肚子饿,去顾姨那儿吃了碗面。”

    听见这话,蒋兰立刻道:“你顾姨是不是又没收你钱?”

    “顾姨不肯要,我当然必须给呀。”程菲嚼着嘴里的草莓,说着想起什么,顿了下,又道,“对了,我还遇到了槐叔。”

    蒋兰和程国礼听后都是一愣。

    诧异之后,蒋兰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弯着唇道:“你槐叔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

    “估计就这两天吧,我忘记问了。”程菲说。

    边儿上,程国礼打量着妻子的神色,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回来就回来呗,难不成还要我们给他摆几桌接风宴,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

    蒋兰无语,忍住对程国礼翻白眼的冲动,微笑:“人家这几年都在云城,难得回来一次,我问几句怎么了。”

    程菲眼珠子左右飞,一会儿瞅瞅程国礼同志,一会儿瞅瞅蒋兰同志,知道她老爸这是又吃起了槐叔的飞醋,心头好笑得不行,插话缓和:“这草莓超级甜,跟裹了蜂蜜一样,爸妈,你们确定不尝尝?”

    蒋兰和程国礼于是都拿起一颗草莓,齐齐放进嘴里。

    入口的瞬间,蒋兰就被酸得打了个冷战,程国礼更是直接把刚吃进去的草莓给一口吐了出来。

    程菲恶作剧得逞,趴在餐桌椅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珠子都从眼角沁出来。

    蒋兰气结,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施行家法,程菲眼见情况不对,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嗖”一下窜进自己屋,反锁房门,咔哒!

    “这小丫头片子,欠收拾。”程国礼笑骂了句,把那颗奇酸无比的草莓扔进垃圾桶。

    一旁,蒋兰却捏着鸡毛掸子站在原地,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样。

    程国礼走过去,拿胳膊肘碰了下妻子的肩,“想什么呢?”

    蒋兰静了静,抬眸看向丈夫,不咸不淡道:“阿鬼这次回来,选的日子还挺特别。”

    程国礼听出蒋兰意有所指,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打起马虎眼,“有什么特别的,我怎么没发现。”

    “你少在这儿装傻。”蒋兰眉眼间隐现不悦,“我先跟你说清楚,阿鬼只是我的朋友,他跟余明城怎么样我懒得管,也管不了。但是程国礼,你是我丈夫、是我女儿的亲爹,我们全家上下,绝对不能和余家扯上一点关系。”

    程国礼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但也仅仅只是刹那,下一秒他脸上便再次绽开笑容,伸手环过妻子的肩,宽慰她:“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蒋兰点头。

    “不过,逝者为大。”程国礼柔声试探,“人都去世这么多年了,毕竟是老邻居老朋友,去上柱香什么的也不算扯关系吧?”

    蒋兰懊恼,一把推开程国礼,刚想说什么,余光扫过闺女的卧室方向,又硬生生憋回去,压低嗓音:“余明城是怎么死的,还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

    “兰兰……”

    “别说了。”蒋兰沉声,“你要是去给余明城上香祭奠,我立马带着菲菲跟你离婚。”

    程国礼被哽住,蹙眉道:“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至于么。”

    “当然至于。”蒋兰的态度异常坚决,“菲菲那么优秀一个孩子,大好的前途大好的人生,绝对不能有哪怕一丁点的污点。”

    程国礼彻底没辙了,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妥协道:“好好好。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

    这一夜,洗完澡的程菲躺回床上,心血来潮,拆下手机壳翻出藏在里面的发财符,在灯下摩挲端详。

    台灯的光是暖调橘色,稀薄如晚霞,使得整个符身都洋溢出暖意。

    几分钟后,她重新将发财符收好,关了灯,盖上被子。

    遗失的发财符重新回到了她手上,她也成功送出了用于答谢的礼品,从今以后,自己和周清南大约是真的再也不会有交集。

    这么一回忆,之前种种,还真是像一场离奇又荒诞的梦。

    黑暗中,程菲忽然嘴角微勾,漾开一抹有点怅然又有点感慨的笑,闭眼入睡。

    本来想发消息问问那个男人,车厘子甜不甜的。

    想想还是算了。

    没必要。

    本来嘛,生活在两个世界的陌生人,总归要回到平行的轨道中去。

    *

    头天夜里破天荒没做梦,加上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上班,程菲这一觉睡得非常香,直到中午十一点多才醒。

    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走出房门,左右环顾一番,程国礼同志和蒋兰女士都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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