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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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活着。

    活着,才有回到妻儿身边的可能。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有一回鹤玄也不知在他身上用了什么毒,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却也是三年来,头一回感受到了疼痛。

    鹤玄看着地上那一大滩黑血,捋着雪白胡子道:“不得了,当真不得了。”

    有了痛觉后,裴瑕那枯槁身躯,好似枯木逢春,很快恢复起来。

    渐渐地,他能说话、能进食、能站立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鹤玄老人道:“你走吧。”

    虽说被当了三年药人,但若非鹤玄医术高超,裴瑕也定活不到今日。

    他与鹤玄再三拜谢,鹤玄老人只道:“你命不该绝,我只是顺应天意罢了。”

    离开那隐匿于雪山深处的神秘村落前,裴瑕去寻了那春老八,请他将平安玉坠归还,他愿以黄金万两答谢。

    春老八惭愧得不敢看他的眼:“早八百年就卖掉了。”

    那时裴瑕还是个无知无觉的人。

    早知道值黄金万两,他就不该五十两给卖了,亏大发了。

    裴瑕问起那玉坠下落,春老八也说不出来,只说是路过的西域商人,模样也不记得了。

    若想再寻回,无异于大海捞针。

    “……告别他们后,我从燕州借了马匹,日夜兼程赶回长安。”

    说到这,裴瑕嗓音微哑,再看一袭娇艳裙衫的沈玉娇:“我已经尽快赶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时的裴瑕寻不回玉坠。

    就如现下,再寻不回他的妻。

    怕她担心,裴瑕并未提及被当药人之事,只说他身受重伤,三年来五感残缺,动弹不得。

    饶是这般,沈玉娇对上裴瑕那复杂晦暗的眼眸,心下也是一阵钝钝的酸涩。

    原以为三年守寡已经清苦,可与裴瑕这三年来的遭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好在……都熬过来了。”她勉力扯出一抹笑。

    裴瑕并未出声,只看着她。

    熬过来了么?

    身体或许熬过了,心却陷入了煎熬。

    差一点啊。

    就差半个月。

    若是能赶回来,能阻止这一切,是否还有机会挽回她、挽回那个家。

    裴瑕薄唇动了动,有许多话想说。

    沈玉娇怎不明白。

    打从踏进这厅堂开始,他目之所及,皆是她。

    可是,错过便是错过了。

    时间朝前流动,人的日子也不是原地踏步,也是要往前走的。

    她避开裴瑕那定定看来的眼,偏过脸,悄默拿帕子擦泪。

    明明之前都在心里下了决定,绝不能哭的。

    真没用。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情绪。

    谢无陵坐在一侧,见裴瑕的视线始终落在妻子身上,忽然明白之前裴瑕看他的不爽之处。

    的确是,很不爽。

    原来妒夫,是一种处境。

    将他放在名正言顺的位置,就会变得更加嫉妒、霸道、独占,一分一毫都不愿分给旁人。

    谢无陵有些后悔了。

    或许不该叫他们见的。

    这裴瑕从燕北回来一趟,都会卖惨装可怜了。

    瞧给娇娇哭的,估计心疼坏了。

    不过这裴瑕当真是好运气,竟遇上神医鹤玄——

    或者说,这世上竟真有鹤玄这个人。

    在燕北时,谢无陵也听过鹤玄的名号,燕王重金养在府中的那个“神医”据说就是鹤玄的徒弟。

    但打着鹤玄名号招摇撞骗的人实在太多,所以也无人知晓鹤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更像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有人说他早已不在人世,也有人说他已经三百岁,得道成仙。

    谢无陵思忖着,晚些得给义父修书一封,让他千万留着府中那个“神医”,没准真是个大宝贝-

    一盏茶饮尽,婢女上前禀报,晚膳已经备好,可以入席。

    谢无陵牵着沈玉娇的手,走在前头。

    “娇娇,你的手好凉。”

    沈玉娇方才的哀伤也平复些许,再看谢无陵这副酸溜溜的模样,不禁失笑:“你牵一会儿就不凉了。”

    谢无陵嘴角翘起:“好。”

    又状似无意回头,瞥了眼。

    裴瑕与棣哥儿走在身后,视线也朝前看来。

    他们俩人手牵得那么紧,想忽视都不成,何况谢无陵眼角眉梢的得意。

    明显,又刺眼。

    裴瑕低下头,与棣哥儿闲聊。

    晚间那顿“团圆饭”,也吃得气氛怪异。

    谢无陵不停给沈玉娇夹菜:“娇娇多吃些。”

    沈玉娇则劝棣哥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

    棣哥儿乖乖点头,转脸又看向裴瑕:“爹爹,你瘦了好多,你多吃些。”

    说着将碗里那个沈玉娇才给他夹的鸡腿,夹到了裴瑕碗里:“爹爹吃。”

    裴瑕:“……”

    沈玉娇:“……”

    谢无陵:“……!”

    可恶的裴守真,父凭子贵!

    若放在从前,裴瑕定然会将鸡腿夹回去。

    但如今,看着谢无陵那副横眉毛竖眼的模样,忽然觉着感情里当君子,实非良策。

    于是他朝棣哥儿轻笑一下:“好,爹爹吃。”

    他夹起鸡腿,咬了口,又与谢无陵道:“贵府庖厨的手艺不错。”

    谢无陵:“……”

    别以为他听不出这人在阴阳怪气。

    磨了磨后槽牙,刚想驳回去,碗里忽的多了一块排骨。

    沈玉娇看他:“今日的糖醋排骨不错,尝尝看?”

    谢无陵眼底的怒意“唰”得褪了,俊美脸庞扬起个笑:“还是有媳妇好啊,知道心疼人。”

    裴瑕:“……”

    谢无陵夹起排骨,吃出一种龙肝凤髓的享受感,还不忘与裴瑕道:“你说的不错,我府上厨子手艺是很好。”

    裴瑕:“……”

    他看一眼沈玉娇。

    沈玉娇无端心虚,忙不迭低下头。

    她扒拉碗中米饭时,忽的意识到,从前那种两个男人见面就掐的头皮发麻感,好像又回来了?

    老天爷啊。

    她心下哀叹一声,求求他们俩都消停下来吧-

    用过晚膳,裴瑕本想与沈玉娇单独说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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