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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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狡黠,醒来后躲开派去照顾他的?侍卫,跑了。”

    淳庆帝那时?对裴守真是百分百的?信任,只叹息道:“玹儿一向聪慧机敏,经此一劫,他怕是再不肯轻信任何人,这才偷偷跑了。”

    罢了,跑了就跑了吧。那时?的?淳庆帝想,只要孩t?子活着就好。

    可?现在的?淳庆帝,一想到那孩子还活着,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他忍不住疑心,那孩子是真的?跑了吗?还是被裴瑕藏起来了?不然怎么就跑得那么巧呢?

    他后来又问了裴瑕一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瑕仍是那个回答:“不知所踪。”

    淳庆帝觉得裴瑕在骗他,这或许是裴瑕的?后手——

    裴瑕既然能送他司马缙坐上龙椅,为何不能送司马玹坐上龙椅呢?

    淳庆帝拒绝了裴瑕领兵宁州的?请求,也没敢用裴瑕引荐的?将领。

    他已经完全不信任裴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却又不敢放了裴瑕。

    他要将裴瑕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困在他的?朝堂里?,哪怕裴瑕不愿再效忠于他,也不可?能叫他去效忠旁人-

    对于淳庆帝对宁州的?遣将,裴瑕怒不可?遏。

    “陛下?这是拿宁州万千百姓与军士的?性命当做儿戏!”

    一向温文儒雅的?裴瑕难得红了脸,虽然并未粗言,可?那看?向淳庆帝的?冰润目光,好似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蠢货”。

    淳庆帝脸色也不好:“裴守真,你逾矩了。”

    臣子应当是辅佐君王的?,而非教君王做事。

    裴瑕也从淳庆帝的?态度里?彻底明?白?——他已失了君王信任,被君王忌惮了。

    这是为臣的?大忌。

    若说宁州战乱,是君臣间的?第二次激烈争吵。

    那在户部银两?赈灾安西、支援宁州战乱,国库短缺的?情况下?,淳庆帝听信奸臣谗言,扣下?了每年批给燕北军的?百万两?军费之后,这对往日亲密无间的?君臣,爆发了第三次激烈的?争吵。

    “陛下?当真是糊涂了,燕王镇守的?可?是国门,便是国库再缺钱,你减免安西赋税也好,加收江南三成税也罢,批给燕北的?军费也断然不能省!”

    “夏秋两?季正是戎狄骚扰边境的?高?发时?期,往年兵甲、战马、粮饷辎重等物五月里?便陆陆续续送往燕州,今年因着安西旱灾、蝗灾,迟了两?月有余,已是不妥。倘若现下?还不抓紧送去军费物资,待到过两?月,北地大雪冰封,燕北三十万边军该如何熬过这个冬日?”

    “倘若戎狄趁虚来犯,又叫边军将士们拿什么武器、穿什么甲胄去抵御异邦骁勇的?骑军?”

    宁州那边虽说用错将领,但好歹有霍老将军看?着,出不了大乱子。

    但燕北这边,一旦有个岔子,那可?是攻破国门,损失国土城池的?大祸。

    从前昭宁帝再如何与燕王不对付,他都不曾克扣燕北军的?军费,可?淳庆帝他做了。

    不但做了,还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你不要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北地有燕王叔镇守着,戎狄已近十年不敢来犯,如何就挑着这回?再说了,朕并非克扣他们的?军费,只是迟上两?月,等到宁州那边大捷,国库一宽裕了,朕即刻派人将军费送去燕北。”

    裴瑕一口闷气堵在胸膛,不上不下?。

    回到府中后,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许打?扰。

    沈玉娇寻去时?,书房里?传来铮铮琴鸣。

    前半段气吞山河,激烈昂扬,忽的?音调一转,苍茫壮阔,沉雄悲戚……

    沈玉娇听出,他在弹《楚歌》。

    《杏庄太音补遗》琴谱中记载:羽至垓下?,闻四面皆楚歌声,乃夜起飮帐中,作力拔山兮气盖世之歌别虞姬,至乌江自刎。後人伤之,故作是曲。或曰留侯作,後人增益之耳。

    裴瑕常年修身养气,极少听这种大起大落情绪激昂的?曲,更别说弹。

    沈玉娇在门口听得入神,蓦得一声“珰”的?尖声。

    琴弦断了。

    她的?心也“咯噔”一下?落了。

    顾不上通禀,她推门而入:“郎君。”

    书房里?未曾掌灯,余晖透过窗边洒在榻边,裴瑕盘腿而坐,面前那把古琴已断了两?根琴弦。

    而他清瘦白?皙的?长指,划出一道深痕,正往下?淌血。

    沈玉娇面色一变:“怎么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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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瑕见她来了,眉宇间的?沉冷迅速敛起,又将手往袍袖下?掩了掩:“无事,只是太久没弹,有些生疏了。”

    沈玉娇从袖中拿出块干净帕子,走到他身侧,去握他的?手腕。

    裴瑕稍作迟疑,还是由着她牵了过去。

    “割得这样深……”他到底有多愤懑。

    “一点?小伤。”

    “都这样了。”

    沈玉娇帮他包扎着,两?道细细黛眉蹙起,叹息一声:“守真阿兄,你都做父亲的?人了。”

    裴瑕微怔,而后一阵哑然失笑。

    往日他逗她时?,便会说“都做娘亲的?人了”。

    现下?倒好,她拿着话来教他了。

    妻子这份小狭促,叫裴瑕心间那头闷气也散去几分。

    沈玉娇替他包好了伤口,猜到他应当是在为朝堂之事而烦恼。

    最近这大半年来,淳庆帝宛若脱缰野马,故意和裴瑕唱反调,将朝局弄得一团乱。且从前君臣一心,奸佞也没机会作妖。现下?君臣出了嫌隙,各路牛鬼蛇神也都冒了出来,实在叫人心忧。

    “郎君若不介意,与我说说吧。”

    沈玉娇望着他:“虽然未必能为你解忧,但话说出来,有人倾听,总比一个人闷着强。”

    裴瑕沉默好一阵,终是架不住妻子清润的?目光,将淳庆帝扣下?燕北军费之事说了。

    沈玉娇纵是内宅女子,也知边防乃是重中之重。

    她算是知晓裴瑕为何这般动?怒了,这可?是涉及国土的?顶要之事。

    “陛下?如今疑你,你的?谏言便是再忠义周全,他恐也听不进去。”

    沈玉娇思忖片刻,轻轻握住她的?手:“明?日我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是个明?事理?顾大全的?,或许能从她那劝一劝。”

    裴瑕心下?微软,道:“有劳你了。”

    沈玉娇道:“夫妻一体,何必说这种话。”

    裴瑕又是一怔,而后抬手搂住妻子,高?挺鼻梁深埋在她颈间,方才觉得寻到片刻安宁。

    与此同时?,燕州大营。

    “这不知死活的?蠢材,迟迟不送钱来,是想叫我边境三十万大军喝西北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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