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案行: 8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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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斐守岁接过薄褥子,很给面子地给自己盖上。

    两人都裹着,活似蚕蛹,破茧而出。

    “那我便问你一事,”斐守岁垂眸,藏在衣袖下的手,随时预备着阵法,“幻境中的事情,你记得否?”

    “幻境?”

    陆观道歪歪脑袋,“记得啊。”

    记得……

    一阵槐花香从斐守岁背后逃出。

    “记得些什么,能与我说说吗?想来还要走些路程,你不困,便打发打发时间。”

    “可以啊,让我想想,幻境里头……”陆观道全然信着斐守岁,“里头起了大火,还有水,有棵大树,树上!树上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小人儿!”

    “不过有些忘记了,只想起来我和你都落到了水里,你要走,就走了。我之后还遇着了一个面目全白的人,他问我的话,也忘了,记不得了。”

    人儿拉住斐守岁的衣袖:“你之后去了哪里,我有找到你吗?”

    斐守岁笑说:“不是在一开始,那树上你就找到我了?”

    嘴上说着暖心话,手里阵法没有停,画的倒不是什么害人诡术,是斐守岁想要溜之大吉的后路。

    又言:“那个小人儿就是我。”

    “是你?”

    陆观道上下打量着斐守岁,“你小时候好瘦,像……像骨头架子。”

    “现在看着胖就好。”

    “也不胖,脸上没有多出的肉,”说着,陆观道伸出手,从衣袖摸到了手腕,“我记得,我说你什么……好像是也说过你瘦,你还说了什么……什么来着……”

    槐花香攀上了陆观道的肩头。

    “说我是‘无用之材’。”

    无用之材?

    斐守岁下意识启唇安慰:“万物生下来就是有用的,自然你也是。”

    “可‘无用’与‘有用’为何意?”

    “嗯……”

    陆观道的手脱开手腕,他一点点靠近,紧盯着斐守岁:“我记得!我记得塔里有间黑黑的屋子,还有那个长尾巴的人,他在塔里……塔里……”

    “塔?”

    “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陆观道抬眸,“还有你。”

    “我?”斐守岁可没忘记花越青的胡言乱语。

    “你生病了,喘气,一直喘气,我给你找药吃,吃了也不知好没好。”人儿说得认真。

    “我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觉着定是你,不知道……不知道……本来是让人忘干净了,现在想起来,想起来就头疼。”

    陆观道的手捂住了腰,“陆姨死后,我也头疼过……”

    死后……

    先前陆观道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眼下他说出了死。

    老妖怪背手一旋手指,脸上还在迎合:“天黑了,头疼就早些睡吧。”

    “不!”

    陆观道抓一把腰上还没有黏合的肉,手指卡在肉中用力一拉,好像失了痛感一般,他把血肉摊开在手心,明晃晃地刺着斐守岁的眼睛,“要疼,不要睡,睡着了就会被推远,一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背上的伤疤,因为我抓不到,抓不到就睡过去了,没有醒来。”

    是在梧桐镇棺材铺里见到的三道伤疤,斐守岁想起那晚穿了一身寿衣的小孩。

    小小寿衣,要吃脏水。

    “那你知道,伤疤是何时出现的?”目光从陆观道的脸上向下移,一寸一寸吃到腰间裸露的伤口。

    不是新生,人,不……神为。

    槐花香如浓雾倾倒,溢进骨髓。

    斐守岁言:“要是知晓了伤疤,或许能寻你失去的记忆。”

    话尽。

    忽然有酒盏坠地之声。

    马蹄阵阵。

    是顾扁舟。

    “斐兄,慎言。”

    “是我之错,”斐守岁马上回,在车内朝黑乎乎的门拱手,“多谢顾兄提醒。”

    陆观道听不明白。

    “找回记忆不是好事吗。”

    对你自然是好事。

    斐守岁笑了下:“不找了。”

    偏偏头,陆观道嘟囔:“刚刚还说找哩。”

    “是我心血来潮,”斐守岁拉住陆观道的手,“只怕找到了记忆,你就不是你了。那样一来,你丢下我与顾兄,寂寞的不止一人。”

    说的又是客套话,摆出一副宽慰他人的笑脸。

    骗人骗己,甚是有用。

    陆观道听得一愣一愣:“寂寞?”

    颔首。

    “寂寞的谁?”

    “自是孤单人。”

    伤口极快愈合,白骨在往皮肉中回缩,陆观道短了目光,眼神又成了湿漉漉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触动心底,触动了藏起来的阴湿。

    他道:“你不要寂寞。”

    “嗯?”

    那双眼睛眨又眨,说:“就算记起来了,我还是我,一直是,外甥狗吃了不往外走,不往……”

    手指钩住。

    “有我在不会孤单的,我会埋人,我会上坟,把土堆得高,我知道……”泪珠在打转,人儿低下头,“我知道走了就回不去了……”

    第096章 黑城

    又是想起了什么。

    斐守岁没有再应和陆观道, 任由他喃喃自语。

    外头的绯红衣裳不说话,就也连着他都不能询问。好似他是笼中的鸟儿,明知出口在哪儿, 却被动捂住了眼。

    指缝溜走笼外风光。

    寂静大雪,纷飞了游离思绪, 斐守岁细看身前难以捉摸之人。

    记忆啊,塔啊, 狐狸啊。

    他啊,我啊,祂啊。

    陆观道口中的塔中之人,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 杂糅枯燥的漫长岁月,斐守岁究竟把什么丢在了身后,是否一脚踏入就能理得清楚。或者,干脆装作从不知晓, 继续在人间逍遥快活。

    老妖怪的指腹摩挲衣料,梭梭声比马蹄踏雪更留痕迹。

    启言:“顾兄。”

    唤一声从不相识的老友。

    老友应:“还需灌酒?”

    醉醺醺的小人儿正抓着衣角, 摇头晃脑。

    “非也,”斐守岁好似是带着笑,“不过好奇‘旧友’二字。”

    话落。

    门外大雪忽地打在帘子上,绯红身影在灰雪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沉默。

    天黑得极快,如沾了墨珠的白水, 默到万物寂寥。

    紧着手中马绳, 顾扁舟悠悠然响道。

    “斐兄, 天欲黑,雪下大了, 要调转马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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