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客: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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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因酡红润了许多。李迹常斜眸蹙着仰靠其肩的面容,豆大的泪珠却是无止境地往下砸。

    李迹常恨不能将自个儿削作人棍以赎罪,可是今儿还不行,不行!

    他将沈长思越箍越紧,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心肝儿,长思,我对不住你……”

    沈长思神志不清,阖眸含笑蹭上李迹常脖颈的肌肤,寻找着透凉之处以安抚身上燥热。

    李迹常瞧着他懵然,心更如刀割,却唯有抱紧了沈长思,哭得像个不识事的孩提:“长思啊……我的长思……求你了,活下去罢!!”

    ***

    立于沈长思帐外的辛庄明被月华浇着,身子也在发烫——他烧了有几日了,只是死命撑着不叫人瞧出来。

    今夜他原是想偷摸着去沈长思帐里寻点清热的药,却不知怎么偷摸地在帐外抹起眼泪来。

    第165章 山地崩

    释李营由柳契深坐镇, 这几日稍得喘息。鼎中首战告捷,宋燕俞三人带足两月兵粮,领十五万兵马出关, 留吴虑与栾壹看顾鼎中几城。

    ***

    “吁——”俞雪棠趷登停马, 说,“这地儿好, 平坦且地势稍高,无沙丘遮人目, 今夜咱们就在此处扎营。”

    身后数以万计的骏马停了步子, 飘起的尘土全都绕在了蹄侧。诸将士下马扎营, 忙得只能轮着吃饭。

    云气赤黄, 西北风糙粒尤多, 宋诀陵仰头观天,说:“今夜要起沙。”

    燕绥淮单手捧了碗喝稀粥, 将脑袋抬起,也跟着看天, 片晌说:“看不懂。”

    宋诀陵把他脑袋摁了, 吩咐栾汜道:“去知会营里的弟兄们们一声, 扎帐时把钉子敲严实些, 夜里要刮雨黄沙。”

    宋诀陵说罢便给俞雪棠抛去一块硬乎乎的大饼, 说:“别挑食了, 连吃饭都要安个人来伺候你?”

    俞雪棠将手落在腹上, 略微摁了摁说:“我不饿,给弟兄们吃罢!”

    宋诀陵不再劝,道:“都听你的。”

    宋诀陵走得干脆, 燕绥淮倒是留了下来,他轻声:“你同阿陵他拗什么呢?你一人不吃饭也省不下来什么粮, 他拿你挑剔敲打你,要论平日,你早怒不可遏,今儿怎么这般安静?”

    “我叔死在枢成一十五年,我爹死在昱析四年,他们临行前,都曾与我大吵一架。”俞雪棠在掌心夹了鹿皮拭刀,说,“我的嘴像是能给人下咒,我不想在战时同人吵。”

    燕绥淮咕咚咽粥,催她:“唉,快些张嘴吃东西罢!搞坏了身子,谁照顾你?该吃吃,该喝喝,那些关在牢房里的,走黄泉路前不也有人给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一个戍边将士正经吃饭有什么错?莫非当真想叫悉宋营传出饿死人的恶闻?”

    俞雪棠咬了咬唇肉,说:“我错了。——淮哥,你近来没再和陵哥起争执了罢?”

    “没。”燕绥淮将碗更斜了些。

    “适才是近些天里头回说话?”俞雪棠问他。

    “哎呀,你甭管!”燕绥淮将碗搁下。

    “我眼睛盯紧了你俩呢,日后谁先动手,老娘我就先卸了谁的皮!”俞雪棠啃着饼,说,“我眼睫长,不容易进沙,今晚就由我巡帐子。”

    “歪理。”燕绥淮说,“你生得那么瘦,可别叫风爷给拐跑了。”

    俞雪棠用拇指唰地推刀出鞘,这么一下终于把燕绥淮给唬跑了。

    燕绥淮走时却也不闭嘴,还说: “吃饭快去帐子里吃,在这儿吃一嘴的沙!本来饼就硬了,还要掺沙进去……你嘴又不是筛子,齿牙还能滤渣。”

    “啰哩啰嗦,活似我府里那厨爷。”俞雪棠回敬道。

    ***

    这一夜并不安宁,先是沙风中闷弓四响,狼嚎横生,后是驱狼出营的俞雪棠挂红而归。

    她回帐的时候宋诀陵立在营门处,他折鞭而立,左右都像是要赏她一鞭子。

    俞雪棠浑似没看见,只耸耸肩打马过去。

    谁料身后响起一阵阴恻恻的调子:“来人,传我号令,大帅俞雪棠私违军令,擅自领兵出营,自此剥夺帅印,改充燕凭江副将。”

    俞雪棠瞪他:“这沙中狼尤为凶狠,多靠食人肉过活,适才一队蛮子挑衅,再加上群狼环伺。我若不出兵,你也有可能变作野狼的腹中餐!”

    “若你追出去遇见的是秦兵,赔了命去,岂不是叫我赔了本?”宋诀陵话音凛冽,“若知你这般不通事,当初早该换了吴朔萧来。”

    俞雪棠气火攻心,到底没说话,只把将军头盔抛给身侧士卒,摁住臂上被狼撕咬出的伤口去寻郎中。

    那美人儿怒意翻天,宋诀陵这凤目却是一眨不眨,只平静地看向沙中幽深处。

    片晌他略微甩头,这才赶忙揉了眉入帐去。

    ——当真是昏了,怎么就能在沙里看到了南边的秾丽人影?

    ***

    俞雪棠疗伤,无能巡帐,宋诀陵便接了她的活儿,一夜未阖眼。至卯初,秦兵又犯,宋诀陵敛力追击,费力不少,待将前来进犯的人马一一清剿,数去不过二十余秦人。

    他收刀回帐,栾汜替他磨刀,问:“公子,您略微歇歇罢,一会儿秦人再来,姑且由卑职替了您。”

    “不劳。次次来犯皆是这么些人,一次追击便需得要耗力不少,待到何时这些虚晃当中搀进两万兵马,便足以叫悉宋营那些个被溜了好些来回的兵士命断今夕。”宋诀陵往腰间挂了剑,说,“都待着罢,一个也别往外走。”

    于是秦兵三次来犯时,宋诀陵展臂禁行,吩咐营中巡帐兵士备弓驻步,每十步一人,绕营做好远攻准备。

    第三回仍旧是挑衅似的攻击,及至第四回,那些个骑兵自马上抛下个麻袋,随即扬鞭北撤。

    宋诀陵夺了营门处兵卒之弓,双箭横发,换箭尤快,一连射死了几个欲离的秦兵。

    他抬靴碾过那麻袋,见其中没有刀剑兵器,这才挥刀破袋。里头塞着个奄奄一息的人儿。宋诀陵方觑见那张惨白的颜容,登时皱眉道:

    “陛下?”

    ***

    魏盛熠被扶入帐中时嘴里还在往外冒血,睁眼瞧见宋诀陵后的第一声,是毫不遮掩的一个“呿”。

    而后才艰难说:“都离远了,秦人下了毒,若是叫朕染上什么易传于他人的急病,你们悉宋营可要遭殃。”

    宋落珩侧目,那帐中小兵急急裹面,去扯开帐门通风散气。

    通了半晌,那些个郎中才拥上来查。

    毒验过了,郎中们的唇却也跟着抖了起来:“陛下今儿身中连机毒,中毒者日日夜夜如火灼脏腑……若无解药,自毒发起,约莫一月后便会身亡。”

    “一月么?那够了。有劳你们派一快马,送朕回缱都去。”

    “秦人当真是好,不挟天子,竟放人归来。”宋诀陵说。

    “什么话?不过是想拿朕命当筹码,又见朕在蘅秦里头滴水不沾,怕给朕活活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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