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正长: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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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遗忘在这里吗?陶琢模糊地想,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到似有若无的“砰砰”的动静。

    一开始陶琢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以为是做梦,可是下一秒,感觉世界一震,有人把木门踹开了。

    然后一个熟悉的身体靠近他,有人在轻拍他的脸,见他没有反应,又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用衣柜里的床单把他擦干,用厚厚的毛毯把他裹起来。

    “陶琢?陶琢?”那个声音说。

    手掌贴在脸颊上,轻轻擦去陶琢眼旁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痕,陶琢浑身一颤,抓住那只手不想再放开。

    然后陶琢努力睁开眼睛——他看见严喻就在身前,用那双深黑的眼睛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陶琢以为自己在做梦。

    于是陶琢也这么问了:“我在做梦吗?”

    严喻说:“不是梦。”

    为了证明这一点,严喻没有抽走手,而是带着陶琢的手,一寸一寸靠近自己,让陶琢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停留在脸颊上。

    那触感太真实,温热又柔软,陶琢的眼泪忽然滚出来,很不争气地看着严喻哭。

    严喻便叹气:“陶琢,为什么不听话?”

    陶琢不知道严喻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想思索这个问题,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严喻,仿佛害怕他会消失似的去抓严喻的手:“不要骂我了,严喻……我很难过。”

    严喻立刻反握住,非常用力:“我知道,不要怕,我在。”

    窗外狂风暴雨,穿过破碎的窗户密而紧地落入房间,却全被严喻的身体阻挡在外。陶琢蜷缩在小时候最喜欢躲藏的书桌下方,等待被谁带走,而唯一找到他的人是严喻。

    陶琢看了严喻很久,忽然说了什么,声音很低,严喻没听清。

    片刻后陶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可以抱你吗,严喻。”

    “你抱我一下吧——”

    下一秒,话音未落,不给陶琢任何后悔或者胡思乱想的时间,严喻毫不犹豫伸出手,用力地环抱住他。

    陶琢顿了一下,没有挣扎,然后同样伸手紧紧抱住严喻,把他后背的衣物揉成一团牢牢抓在手里不肯放开,仿佛躲进这个人怀里,就可以不必面对外面的所有黑暗。

    一滴眼泪顺着严喻脖颈滑下,然而是第二滴。

    然后接连落下,打湿了严喻胸口。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两只困兽紧紧依偎,跪坐在黑暗的角落相互拥抱。

    陶琢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偎,可以倾述的人,死死抱着严喻脖子不放开,把头埋在他颈窝,没有声音地颤抖痛哭。

    严喻不挣扎,只是更用力地抱紧陶琢,将他整个人摁进自己怀里。

    陶琢哭了很久,直到意识沉沉,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最后唯一能发出的是抽泣的呜咽。

    严喻始终没有开口,不问发生了什么,不问这是哪里,只是安静地搂着陶琢,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后背,试图用体温驱散陶琢身上每一分寒意。

    陶琢紧紧搂着严喻的脖子,仿佛抓住一根浮木。

    严喻是唯一找到他,也是唯一会来找他的人,他再也不想放开。

    很久以后,陶琢抬起头,跪坐在严喻面前,看着他轻声道:“他们不要我了。”

    严喻说:“我要。”

    陶琢说:“我没有家了。”

    严喻说:“你有。”

    说毕,严喻捧起他的脸,轻轻擦去陶琢脸上眼泪,在黑暗中注视着那双眼睛,然后再一次将他更紧、更用力地抱进怀里,心脏贴着心脏,认真地承诺道:“我来带你回家。”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忠诚也最可信的誓言,陶琢浑身一松,在严喻怀里昏睡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就是全世界最后一个会收容他的地方。

    最后一个会拥抱他的人。

    第24章 水花与心跳

    陶琢再醒来时, 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窗外雨已经停了,艳阳高照,世界很安静,只有远处若隐若无的鸣笛声。

    陶琢望着天花板, 那一刻陶琢有种错觉, 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会有风雨。因为这个世界是严喻带他来的。

    一切思绪慢慢回魂, 陶琢知道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手机早已没电, 又被雨水浇透,幸好还能用, 被人接了数据线插在床头充电。

    陶琢拿过来解锁, 发现有三十七个未接来电。前五个来自陶正和, 两个来自许瑛,剩下三十个都是严喻打的。

    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 不知是谁在和大夫说话。

    片刻后, 严喻走进来,还穿着校服, 站在门口安静地看陶琢。

    他们在温暖的阳光中对视, 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宁静。

    最后是严喻走过来, 坐在陶琢身侧,伸手试了试陶琢额头温度——仍有点热,但已不像昨晚那样吓人。

    昨晚他将昏迷的陶琢从出租车上抱下来时, 隔着一层校服都能感觉到那少年人的身体滚烫。

    陶琢仰了仰头, 像小狗那样蹭他的手, 撒娇一般说:“我饿了。”

    “吃点什么?”严喻问, “粥还是面?我去买。”

    陶琢说粥,严喻点头, 转身下楼。

    医院门口有一家粥店,严喻按照陶琢的口味,让老板免香菜少盐,又叫了两份肠粉,提着两杯热豆浆走回病房。

    陶琢已然披着外套坐在床头,外套还是严喻随手挂在椅子上的,正龇牙咧嘴地看护士给自己扎针,嘴里一连串地念叨疼。

    护士走了,严喻把手里大包小包的塑料袋放下,垂眼看陶琢:“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

    早嘱咐过陶琢好好睡觉不要乱跑不要玩手机,结果直接给他来了个大的,哭得又可怜,严喻还不好开口教训。

    陶琢抿嘴,看眼袋子:“怎么还有肠粉?加肉了吗,我想吃肉蛋肠……”

    “不可以,只能吃蛋肠。不要转移话题。”

    陶琢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严喻,严喻知道那是求饶的意思。

    最后面无表情地捏了捏陶琢耳朵,看在还是病号的份上,放过不听话的小狗。

    严喻也没吃早餐,和陶琢坐在一处吃饭。陶琢吃完肠粉想喝粥,要自己来,严喻不许,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吹凉了喂他。

    严喻基本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再加上陶琢断断续续的描述,很快把事情来龙去脉弄了个一清二楚。

    陶琢忽然想起来:“那你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严喻直言:“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

    陶琢一呆:“啊?什么时候?”

    “学农找不到你那次。”严喻淡淡道,“你要删吗?”

    被人装定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如果这个人是严喻,陶琢想,那是完全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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